红一片,微弱的光泛着幽绿,强势地侵入他的头脑。混沌一片。
不知谁攥住了他的颈部,死死地攥住他的每一寸呼吸,脖子上的血肉碎在指甲里。闻朝觉得自己已经脱力了,但潜意识噙着最后一丝力气去掰开那有力的双手。那一瞬间,他仿佛灵魂脱离了身体,站在了窒息的交界线看着无力挣扎的自己。耳边似远似近地浮着一个声音。它说,走吧,你该走了。那是最温柔的低喃。
终于,他的抗拒如那声音所愿,骨折的手臂以一种异常扭曲的姿态垂落在一旁。不知被谁踩了几脚,断骨从小臂扎了出来,同时也挑出了翻翻攘攘的血管和肉,像一条被啃烂了的蛇,腐烂在积水发臭的深沟旁。
隐隐约约地,他觉得自己的胸前很重,压得他的肋骨有些疼。不过这与其他的伤相比也算是九牛一毛了,不算疼痛,只是,不知名的感受让他混沌不清的头脑感到有些熨烫。
他好像听到熟悉的敲打声从头上传来。一个闷棍砰地打歪了他的头,就像挑起路边的一条/死/狗。随即一只手臂顺势附了过来,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是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我哭了吗?可真稀奇啊,闻朝心想。每一秒都这样慢慢地流逝,他活得久,走马灯也长。他迷迷糊糊地放任思想肆意跳动。
失血过多引起的冷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他想,可真冷啊,跟那年的冬天一样冷。
那滴似乎是眼泪的液体并没有在他的眼角停留太久,顺着他歪着的脑袋滴落到地上,他都听见了水珠滴落、破裂的声音。可温热并没有停,就像恶犬的撕咬,不到猎物彻底断气、被分食得干干净净,就不会停。
红色的河流蜿蜒而下,在他的耳边和眼前汇聚。脚印踩断了“水流”的痕迹,又留下了新鲜的印记。
闻朝听见了心跳,就在他的耳边。
逐渐衰弱下去……
这里没有白日。昏黑的天布满了他们的视野,唯有一盏飘摇不定的小灯遵循着浮空轨道的既定路线,环绕着这片压抑、弥漫着恶臭的小地方。
他不知道星舰爆炸后最终停落的这里是个什么鬼地方。几天观察下来,他只知道这里是一个很少有人来的废弃垃圾场。没有联盟政/府的巡查兵,没有星际海盗的狩猎人,也没有研究所的研究者。在这样一个没有名字的星球上,没有名字的人躲在这里很合适。
只是,缩在一块儿破布中的少年,那破布是从垃圾山的深处翻出来的,似乎是一张桌布,上面还布满了油印。究竟要不要离开。
他看着远处像墨一样绵延无尽的黑,内心叫嚣着离开这里。可眼神却不似内心坚定。少年的背部裸漏在空气中,上面是触目惊心的烧伤痕迹。焦糊的伤口流出黄脓,黄脓又在表皮上结了斑斑驳驳的痂。有些被蹭破的流在破桌布上,即便是冬天,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苍蝇却也在一旁嗡嗡地乱窜,身躯是肮脏的、渺小的,但却透露着要吞噬这个半死的人的架势。少年的脸埋在阴影中,几近腐烂的身躯散发出和这个垃圾场相同的气息——破旧、死亡的气息。
烂肉夹杂着钢材从缝隙中钻了出来。由于没有了一些固定的器材,钢制骨松松耷耷地裹不住肉。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过后,他看着自己被修好的腿,费力地起身,走入了墨色的冬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