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芮丝的手从她的头顶抚过,手指缝里带出一根栗色的卷发。她迅速走到另一间,关上门。她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是黄绿色的液体,轻轻拔出瓶塞,令人不愉快的恶心气息随之散开,她略略皱眉,哪怕不止一次喝过复方汤剂,她依旧无法忍受它糟糕的气味和口感。
栗色的头发放进去后,咕嘟好几声时候,药水的颜色越发不详。安塔芮丝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动作越慢越难下咽。
刺痛从头顶开始蔓延至全身,她的头发颜色在慢慢褪色,身高也在缩水。几分钟之后,她的视角变矮,身上的校袍明显宽大许多。她眯了眯眼睛,不太适应不算良好的视力。怪不得他总是离不开眼镜——
安塔芮丝走出隔间的时候,已经和被她击昏的女孩别无二致了。没人注意到,三楼女盥洗室一个隔间门坏了,从外面打不开。
“……在霍格沃茨的七年必定是你们人生最珍贵的七年,时间啊,从来不等人……我亲爱的孩子们,今晚将是你们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个夜晚。今晚不要感伤,只要快乐。请尽情吃喝、畅快跳舞吧!”邓布利多摘下他的半月形眼镜,擦了擦眼睛。
“……阿不思,你总是这么感性。”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布兰登打趣道。
“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一想到这群可爱的孩子马上就要离开霍格沃茨了,怎么能叫人不心生感慨呢。”
“孩子们有你这样的好校长,是他们的荣幸。”
邓布利多的眼神闪了闪。“不不不,安东尼,距离好校长我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布兰登沉默了一瞬,“阿不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不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及到。”
“……瞧我,今晚可是孩子们的狂欢之夜。看见他们如此热情且充满活力,我好似也年轻了不少。你不去跳舞吗?西瓦诺斯都已经拖着他的一条好腿去跳舞了。这样美好的夜晚,应该被欢乐充满。”邓布利多说着,朝麦格教授伸出了手。
“阿不思说得有道理。安东尼,你该放松放松自己了。”麦格教授也劝道。
不过他们都知道,对于刚失去妻子不久的男人来说,言语抚慰的作用是有限的。
……安塔芮丝靠在角落,默默地看着人群。这里算是为数不多的安静净土,只有一个女孩在这里。
“为什么不去邀请他呢?”陌生的女孩问。
“明天早上我们就要乘坐小船离开霍格沃茨,走我们一年级来时的那条路。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她低下头没有答话,女孩又说。
安塔芮丝猜她大概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你劝说我,怎么没有劝好你自己呢?对于我来说是这样,对于你来说应该也一样吧。”
“你说得对。或许过会儿我会主动去邀请他。”女孩笑了一下。
“祝你好运。”安塔芮丝冷淡道。
“同样的祝福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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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詹姆斯好不容易找到空闲的时间,躲开又一个试图邀请他跳舞的热情女孩,走到西里斯身边,随手捞起一杯饮料一饮而尽。“我头一次知道我这么受欢迎。跳得我都累了。”
“你应该学学我,冷脸不说话,就不会有人纠缠。”
“拜托,这可是‘最后一夜’。别那么不解风情,你也应该去跳个舞。”
“没意思。她们说的话我都听腻了。”
詹姆斯全当没有听见西里斯“疑似”炫耀的话。“……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劲。”他扫视了一圈,不经意地问。
“什么不对劲?”西里斯耸了耸肩,“我只注意到你和女孩们跳舞跳得很快乐。”
“……”詹姆斯没有说话。他知道她来了,但是他不知道哪个女孩是她。那些和他跳过舞的女孩都不是她——
他有些遗憾。
也许是他自作多情了。她来看西里斯也不一定,毕竟西里斯是她哥哥,而他……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嘿,波特,你还要跳舞吗?”莉莉眨着她那双没有杂质的绿眼睛,刻意抬高了音量。她假装没有看见斯内普黯然的表情。
“荣幸之至。”能给斯内普添堵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们又相携着走近舞池。
安塔芮丝注视着詹姆斯的方向,她看见伊万斯火红的裙角仿佛燃烧的火焰,那样的明亮灼热。
她始终没有跨出那一步。
他大概早就不记得他们的约定了。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今晚一定开心极了,跳了一场又一场舞。连那个陌生的女孩都鼓起勇气和他跳了一支舞。她从前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受欢迎。
[1]出自阿根廷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的作品《德意志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