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狠手辣的沈飞雪频频相助,作恶多端的万小姐终于被正义绳之以法。戚红简直恨死这个人了,声称要对她严刑拷打,吓得万小姐立马将与故镜青鸾勾结的始因和盘托出。
错失殴打万小姐机会的戚红分外失意,上交了供词就窝回房间睡觉去了。岑既白和丘玄生忙着照顾在府里上窜下跳的小孩,苍秾便自告奋勇肩负起将供词交给殷南鹄的重责。
这次栽在万小姐手里不是没有原因,这伙人离开辅州后迁局甲鲸城附近的山头,偶然寻得一种少有人见过的灵草。此种草药无色无味,在接触的瞬间就能发挥镇痛作用,万小姐的手下将之抹在刀刃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许多人。
深受其害的殷南鹄正在自家院子里养病,由苍姁和小云同学贴身照料。今天她精神不错,坐在床上望见苍秾进门,赶紧说:“苍秾快过来,不要单独留我和她们在这里。”
“为什么?这是你和苍姁单独相处的好机会,”苍秾把供词放到桌上,眯着眼睛打量殷南鹄一阵,“看你真的很顺眼啊,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会在危急关头叫朋友先走的人。”
殷南鹄怀疑地问:“这不是做人的基本准则吗?”
“殷大娘,你不知道这两年我遇到的都是些什么恶霸奸贼,”苍秾泫然欲泣,一抹脸指着桌上稿纸说,“这是万小姐的供词,里头说了她是怎么跟故镜青鸾认识的。”
“她如何与故镜青鸾相识的我不在意,只是我从没听过万小姐这个人,不知道她怎么在晋宜城征集这么一大帮听命于她的手下。”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殷南鹄脸色一变,拉住苍秾道,“快帮我挡一挡,机关人要过来了!”
前几天故镜抓着刀劈过来的时候她都没被吓成这样,苍秾不懂她为何如此草木皆兵。苍姁手里捧着一碗药带头进屋里,说:“这是我专门熬的药,赶快趁热喝了吧。”
小云同学跟在苍姁身后走进来,殷南鹄面露难色,说:“是不是时间不够啊,我闻着好像差点味道。”
“谁说时间不够,小云同学在旁边给我计着时呢。”苍姁抬手扒拉小云同学的眼皮,只见小云同学转动眼珠露出后边的西洋钟表盘,苍秾和殷南鹄扭头转向墙壁不敢多看。
苍姁将药碗放到床头柜上,得意道:“正好苍秾也在,给你们介绍介绍小云同学的功能,好让你们开开眼。”
苍秾和殷南鹄惊恐地对视一眼,苍姁拉过呆若木人的小云同学说:“我在神农庄没事干的时候看了很多话本,就把所有话本主角的优点都写在小云同学的说明书上了。”
“高大伟岸,剑眉星目。”苍姁展开说明书,对小云同学下令道,“眼中闪过一丝猩红。”小云同学眼中立即迸发出红光,苍姁又说,“眼中闪过一道冷漠的光。”
她眼中的红光顿时转为蓝色,苍秾和殷南鹄表情复杂,苍姁满意地点点头,又说:“微微勾起唇角。”
小云同学嘴角上扬,一个标准的45度。难以形容刚才看到的情形,苍秾干笑着问:“她的眼睛为什么会变色?”
“没错,为了研究出变色眼珠,我研究了三十次,用过二十多种材料。”苍姁自然而然把她的话当成夸赞,又说,“还没完,小云同学拥有大提琴般醇厚的嗓音。”
她拍手示意,小云同学马上仰头掀起脖颈上的木板,露出里头绷紧的四根弦。合着苍姁打出的节拍,小云同学拆下手臂为面如土色的殷南鹄和苍秾演奏一曲《洗澡歌》。
《洗澡歌》乐声绕梁,殷南鹄和苍秾却觉得寒意绕脊梁。等到一曲终了,苍秾才说:“我记得她脖子上不是有个大轮子吗,载着你和殷大娘跑得比马车还快。”
“那个啊,现在给你看的只是小云同学的发声装置,那个轮子其实是喉结。”苍姁帮小云同学把手臂装回去,“这也是小云同学作为主角的技能之一——喉结滚动。”
应着她的解说词,小云同学将脖颈上的木板拉下来恢复原貌,身体一抖喉间凸起一个木轮。苍姁说:“毕竟小云同学是机关人,处处以实用为先。眼睛发光可以用作警示,大提琴嗓音可以演奏解闷,但喉结滚动好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途。所以我就把喉结变成滚轮,让小云同学跟风赛跑!”
小云同学即刻俯身匍匐在地,在屋里好一番风驰电掣。苍秾无言以对,殷南鹄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苍姁坐到床沿,揣着手问:“怎么,你们不喜欢我做的机关人吗?”
“哪里,我们很支持你。”总觉得小云同学那双会变色的眼睛在看自豪,殷南鹄逼自己露出笑容,“但你让一个外表与人类如此肖似的东西用喉咙拉琴,我觉得有点渗人。”
“就是啊,你这脑回路太异于常人了。”眼见殷南鹄鹌鹑似的缩在墙角,苍秾决定牺牲自己,拉住小云同学说,“后院有一堆柴要劈,我先把小云同学借走一下。”
机关人偶诞生的意义就是帮助人类,小云同学当然乐意跟苍秾去后院劈柴。屋里只剩殷南鹄和苍姁大眼瞪小眼,苍姁说:“怎么,你还觉着我不该摆弄机关?”
“不是啊,这回多亏有小云同学在,”殷南鹄捧起那碗黑乎乎的药剂,贴在碗边尝了一点就放回去,“沈寨主也真是的,我叫她暗中保护你,她却跑去看什么烟花。”
苍姁把药碗拿起来递给她,逼迫似地说:“那可不,你真是我见过最弱的人,骂完狠话就晕倒了。”
瓷碗底下压着几张稿纸,趁着殷南鹄仰头喝药,苍姁捡起那几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稿纸扫了几眼。纸上写着青鸾故镜与万小姐相识的经过,这两人怀疑殷简的死是殷南鹄所为,于是青鸾故意消失搜集情报,故镜则留在府中作为接应。
两人步步筹谋,可惜还是势单力薄。前不久万小姐不知为何带领手下出现在晋宜城,故镜和青鸾见她们颇有手段,便以殷府财富家产为饵,借用她们的力量来抓捕殷南鹄。
喝掉整碗药汤,殷南鹄才发现苍姁在看供词。她把碗递回去,说:“一回家就遇到这些事,让你看笑话了。还是在神农庄的日子最开心,以前我也想过把家里的事全部交给我姐姐,我就跟着你和岑庄主住在神农庄,永远不回来。”
“那又怎样,我觉得殷府比神农庄好玩多了。”苍姁把稿纸叠好放回原处,趴在床沿撑着下巴说,“喂,演《非岑勿扰》的时候你不是20号嘛,你怎么没上台?”
这几天说什么都好,最怕她提起这个。殷南鹄犹疑着找借口:“我不好意思,那么多人看着呢,我怕下不来台。”
“那我就下得来台了?”苍姁气得吐血,“你们一盏灯都没给我留,害得我把脸都丢光了!大家都笑话我,要是你还给我留灯的话,我也不至于躲在你家连街都不敢上!”
“那万一只剩我一个你不答应跟我牵手怎么办,那样我也会被笑话。”殷南鹄蛄蛹着把被子扯过来靠在床头,“况且我们殷家是主办方,很容易被人当成暗箱操作的。”
“不就是牵个手而已,难道我还能拒绝你?”苍姁暗自神伤,低头捂住被绷带缠起来的左边手臂,“果然高手都是孤独的,有魔之左手在身就注定会孤独一人。”
殷南鹄无奈地撇撇嘴,说:“你哪里是孤身一人了,在外人面前你不都把我说成是是你的眷属的?”
苍姁干脆利落地哼一声,像是捏住殷南鹄的把柄般质问:“你为什么要跟苍秾她们办《非岑勿扰》?是不是想我赶紧跟着别人走,神农庄不要我,你也不想招待我?”
“怎么会呢,岑庄主只是有复杂的研究要做,等她完成项目就会接你回去。”殷南鹄赔着笑安抚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要是不想招待你,何苦招苍秾她们来陪你。”
也不知这话她听进去了没有,苍姁在凳子上晃来晃去不知在想什么,突然扯起一边被子问:“诶,我能上去吗?”
殷南鹄愣住:“啊?”
“啊?”苍姁学她,“我坐累了,想躺一躺。”
她爬到床上来,殷南鹄往里边缩了缩,苍姁大大咧咧坐到殷南鹄身边,抓住殷南鹄背后的枕头说:“给我这个。”
殷南鹄不肯:“我得靠着这个。”
苍姁蛮横地说:“我也要靠这个。”
殷南鹄拗不过苍姁,只好眼睁睁看着枕头被她抢去。苍姁枕着枕头睡下来,顺手把帘帐扯下一半,闭眼感叹道:“跟你在这里养病闲死了,我得睡午觉做个好梦先。”
无所适从的殷南鹄缩在墙角,担心苍姁真的要睡觉,殷南鹄抱着被子说:“从我房间走出去,绕过花园假山走七百六十三步就是我姐姐的房间。你要是闲得慌可以走走看。”
“我是很闲,可我又不是无聊。”苍姁睁开眼,竖起枕头靠到殷南鹄身边,“真的是七百六十三步?你数过?”
“这是我姐姐立的规矩,该走几步路就走几步路,循规蹈矩不得出错。”床帘挡去大部分光线,殷南鹄扯着被子上的绣线说,“我讨厌这些规矩,有时也会和她争吵。兴许就是为着这个,故镜和青鸾才会觉得她的死是我做了手脚。”
那间房子被一把火烧毁,故镜和青鸾都在里边。殷南鹄高兴不起来,苍姁靠着她的肩膀端详她好一阵,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说:“从这里看你双下巴好明显。”
明明在说正经事,殷南鹄抱怨般瞪她一眼,说:“只要是这个角度任谁看双下巴都会很明显好吗?”
苍姁说:“岑星咏就不会。”
殷南鹄哦一声,没再继续跟她说话。每次说到岑星咏或是别的什么人,她就总是关上话匣不与苍姁交谈。在瑕轩原事件之后她对岑星咏怀有戒心,对岑星咏的猜疑越来越多。
还好她没猜忌自己,苍姁想。岑既白私下里偷偷告诉苍姁,说殷南鹄喜欢她想跟她结婚。苍姁宁愿相信她不怀疑自己是因为喜欢,也不愿相信是她觉得自己傻没必要怀疑。
不过殷南鹄喜欢自己也很难办,苍姁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说:“我问你个问题。”殷南鹄嗯一声示意她问,苍姁转过脸分外严肃地说,“你喜欢小孩吗?”
殷南鹄跟看见小云同学拉自己似的:“什么?”
“我指小戚红。”苍姁白她一眼,措辞一下扭扭捏捏地说,“她娘和姨娘都不在了,实在是很可怜。我从前也和她一样,可我比她好过一点,我还有岑星咏。”
殷南鹄思忖片刻,说:“你想收养她的话我当然没意见,只是岑庄主那边不好搪塞。要不要我找个人带小戚红隐居,彻底断绝与岑庄主的来往?这样也能保证她的安全。”
“这不行,岑星咏不是那种会赶尽杀绝的人。”果然又在怀疑岑星咏,苍姁自以为摸透她的伎俩,说,“我们把岑星咏叫过来吧,如果出了很大的事她肯定会中断研究。”
殷南鹄防备地问:“叫她来做什么?”
“经过这次的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苍姁难得认真起来,“倘若你和青鸾故镜好好沟通,就不会发生那种惨剧。我要和岑星咏说清楚,弄明白她是不是真的讨厌小戚红。”
少见她如此严肃,殷南鹄问:“之后呢?你想把小戚红留在神农庄也得看她愿不愿意,是神农庄害了她全家。”
苍姁没把她绕进去,果决地说:“这些以后再考虑,现在只要考虑怎么样才能把岑星咏骗到我们面前来。”
殷南鹄预感到她又要出馊主意:“你想做什么?”
苍姁用眼睛瞟她,故作遗憾地长叹一声:“如果你是20号给我留了灯,我就能去琉球岛了。去那么远的地方岑星咏一定会来给我们送行,都怪你不给我留灯。”
话题转变得太快,殷南鹄不明所以,像平常一样言语安抚道:“你想去的话过段时间也可以去,不就是旅个游嘛。神农庄的事都是岑庄主在管,你空闲的时间很多。”
“这能一样吗?”苍姁声色俱厉,抬手指着殷南鹄说,“就是你的错,谁让你不给我留灯的。”
她的手指眼看就要怼到脸上,殷南鹄后退几寸:“上台我跟你说过,魔之左手的事不要到处乱讲。范臻香和伊丽煞白都不是坏人,你要是听我的就能跟她们一起去旅游了。”
苍姁步步紧逼,问:“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坏人?”
殷南鹄摊手说:“我们节目开拍前做过检查的好吗?”
“我才不想跟她们去旅游!”苍姁挥手扇开她,靠在枕头上抱着手扭头看着没被半边床帘遮住的房间,“本来还挺喜欢那个20号的呢,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想来参加节目。”
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估计是殷南鹄转过脸来看她。苍姁依旧抱着手没回头,殷南鹄伸手到她面前像是要跟她握手,试着问:“那我陪你去琉球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