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已经被过往冲昏头脑,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靠近这个女孩,半点也不行,“行啊!出国我绝对不管你了,但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家!”
迟泽也知道老婆在意的是什么事情,略显无奈的劝阻,似乎没什么效果,他干脆坐着等这场闹剧的结束。
按照往常儿子和老婆总有一个人要让步,都是儿子让步。
祝微尘乖巧地坐在沙发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空洞地望向那几人,脑子的一弦一断,淡淡地开口,“表哥。”
谢慈瞬间压抑许久的情绪,直接燃爆炸开,“表哥!妹妹啊,你可别乱认亲。你妈妈只是迟家的养女!而且早断了关系了,她就是那个命!”
听到这迟老爷子不乐意了,“阿泽,你现在就带着你老婆走!还有千界就留这里了,再不走这北城的地皮,我看你们是别想要了!”
气氛陷入诡异的僵局。
迟千界冷冷看着母亲,觉得她有点陌生,又看向沙发上的女孩,乖巧安静却遭受了所有不公的言语,心里的心疼愈加深刻。
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祝微尘感受到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他逆光而站,如同第一次见他那样。
下一瞬,他朝她伸出手,手掌心宽厚修长,清冽的声音如同一弯湖水沁人心脾,“小孩姐,去不去兜风。”
祝微尘征了征,如受蛊惑,信任地放上自己的手,嘴角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倒映着一个他。
迟千界习以为常看了看还在僵持的父母和爷爷,开口,“爷爷,我们晚点回来。”
迟爷爷望着他们俩,严肃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笑了笑,“好,去吧,注意安全。”
祝微尘第一次见到私人地下车库这么宽阔,似乎望不到尽头,一辆辆新奇古怪的车,摆放整整齐齐,这些车她在以前镇上从未见过。
可以作为画画素材,这辆造型不错,她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没注意到身侧的迟千界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动作,见她点头,“那就这辆吧。”
“啊?”
祝微尘望着面前这辆亮橘色的机车,心里感叹,原来他喜欢这种颜色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就在她发呆之际,迟千界已经戴好头盔走过来,顺便把手里的头盔往她头上一套,认真半蹲着,仔细地帮她扣好扣子。
两人之间的呼吸交错,即使挨得很近,也没有一丝暧昧,因为祝微尘和迟千界眼神坚定至极,眼里啥情愫都没有。
“好啦,小孩姐坐好啦,出发!”
迟千界不敢开太快,因为他怕吓到后座的女孩。
然而,祝微尘感觉到车速不够刺激,忍不住说,“额,就这点速度吗?不压弯吗?”
她以前很小的时候,父亲会经常载着她,开着最快的速度,躲避债主,她一开始还会害怕,后来渐渐习惯甚至觉得只有坐在车上的时候,是最自由的时候,每当到达安全的地方,父亲都会给她买一根雪糕。
“你?坐过?”迟千界疑惑。
“嗯。”祝微尘轻呢喃,她的声音伴随着晚风如他耳畔。
迟千界心里一阵不爽,手上的把手直接拧满,车子如箭一样飞了出去。
风在耳畔呼啸,城市的灯光如同像一条射线不断延长。
背后传来祝微尘的笑声,她开心至极,愉悦地说,“对,这就是我爸爸会开的速度。”
迟千界手一松,心也跟着一松,轻叹低哑,“原来是爸爸。”
“你说什么?”祝微尘搂紧他的腰,头靠在他背上,试图听清他说的话,但没有。
少年爽朗一笑,大声喊,“我说,小微尘要天天开心!”
记忆如抽丝剥茧,原来自己很小的时候,也有过一点点快乐的时光,爸爸曾经很宠她,只是后来唯一的房子也被他输掉了,开始到处租房,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搬过几次家。
她忽然觉得背对着她的迟千界,是上天给她的礼物,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谢谢你!阿界哥哥。”
他心跳慢了一拍,她的声音不再冰冷,像软糯轻轻如羽毛滑过他心尖尖,痒痒的。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S市海边。
祝微尘一下车就望到不远处的雪糕车,兴冲冲地跑过去,买了两根抹茶味的冰淇淋,又兴冲冲地跑回来。
她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根,“请你吃。”
迟千界慵懒地依靠在机车一侧,见到了她一套的动作,眼神微怔,她笑起来如同一个小太阳格外耀眼炽热。
“啊,谢谢。”他说。
他接过她递过来的雪糕,即使抹茶味苦涩,是他平日讨厌的味道,却在这一刻很甜。
海边的晚风温婉如同一位少女,撩拨人心,带着海水淡淡的腥味咸味,整个海边在路灯的映照下,笼罩着一种朦胧的美。
迟千界低头,看向身侧的少女,瘦瘦尖尖的小脸,她的眼眸中映着璀璨的微光,半晌,他喉结微动,“再叫一遍刚刚叫的。”
“啊?”祝微尘疑惑望向他,他眼尾微挑,泛着点粉红。
“就你刚刚车上叫的称呼。”迟千界以为她没听明白,耐着性子再解释一遍。
却得到祝微尘冷酷无情地拒绝,“不要!”
少年侧着脸,看着少女的眼神晦涩不明。
他笑了笑,“行。”
城市的灯光映照在海面上,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接下来的日子,祝微尘每天下午准时出门,没人知道她去哪里。
闷热的午后,眼见她拿着伞又要出门了,在凉亭里下棋的爷孙俩齐刷刷目送她。
迟爷爷捋了捋胡子,偷偷移动一颗黑子,“她在这边有认识的人?”
迟千界看着那颗黑子,无奈地说,“没有吧,不是查过了嘛,爷爷你耍赖!”
“你就不能当作看不见嘛,小子长大了,爷爷打不过你了。”迟爷爷嗔了一声。
迟千界极其诚恳地说,“不能!我要赢!”他说完把黑棋移回原位。
两人谁也不让谁,最后,不出意外迟千界赢了。
迟爷爷站了起来,摆摆手,从凉亭出来走向池塘的方向,“不玩了不玩了,我还是去钓鱼吧。”
迟千界一直放在桌面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程决的声音,“迟爷,今天打机吗?在家可烦了被念叨,我在老地方等你。”
“行,就来。”
S市远离市中心的星辰网吧里,是一独栋的自建楼,外面墙壁长满了爬山虎,郁郁葱葱一片。
祝微尘今天来得比较晚了点,只有中间的位置了。
她刚准备坐下时,位置被人往后一拉,她侧过头,视线落在那一头耀阳张扬黄色的头发上。
黄发的主人就是叶星辰,也算这网吧的主人。
他从她进来就注意到她了,这几天她一直同个时间出现,她今天穿着香奈儿套装,面容依然清秀寡淡,背着一个格格不入的帆布包。
这次她选择了自己旁边的一排空位,星辰网吧有个规定就是叶星辰在的时候,无人敢坐他在的那排。
见她走近,他的心跃跃欲试,手直接拉起她的椅子,他挑眉,果然引起她的注意。
“放开。”她又轻又冰的声音落下,似夏日柠檬汽水,酸中又带着一丝甜。
“不放,咋样。”叶星辰嚼着口香糖,抓着椅子扶手的手依旧纹丝不动。
“不咋样。”祝微尘轻轻放下帆布包,视线落在那双白色球鞋上,用力地踩了上去,又是如冰碴子的声音,“不好意思,没看到。”
“你,有病!”叶星辰看着白色球鞋上的黑色印子,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抓起她桌上的帆布袋就往地上砸。
一道剧烈的声响砸在地板上,敲打在祝微尘心间,她看着满地的碎片。
很快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力,程决坐在后排,托着腮,刚好看到祝微尘的侧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他摇摇头,收回视线,有能力得罪叶星辰的大概只有迟千界了,一想到曾经,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英雄救美的戏码并没有上演,大家都是吃瓜群众,看着僵持的两人。
祝微尘蹲了下来,看着他脚边的帆布袋,一把扯过,捡起了地板上的碎片,一片片装进袋子里,手指被划出血丝,她都没在意。
一旁的叶星辰眼神微缩,注视着她手心上的伤痕,跟着蹲了下来。
他捏住她拿着帆布袋的手腕,阻止她下一步的动作,嘴里急切带着一丝紧张,“别捡了,我赔你!数位板对吧,我立马让人送过来。”
祝微尘另一只手捏紧碎片,冷冷地开口,“放开。”
叶星辰看着她手里的碎片,缓缓松开了手,沉默不语地帮她一起捡,不久便捡完了,他再次望向女生伤痕累累的手,抿了抿嘴,不小心撩起的衣袖,可以看到手腕内处有陈旧的伤痕。
他的话还未出口,女生已经往门口走去,阳光落在她身上,整个人如同透明,除了那乌黑的秀发散发着亮丽的光泽,留给他一道纤细飘渺的背影。
网吧门口的空地上,迟千界刚把机车停好,摘下头盔之际,一道略熟悉的身影从面前走过,等他把头盔摘下,扣好,再望去,转角处已经空空,阳光洒在老旧的墙面上,一片绿油油的爬山虎,在青石板上投下一道阴影。
他长腿一迈走进网吧,视线恰好撞上要出门的叶星辰。
两人匆匆对视一眼。
一冷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