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殿下，您醒了。”
这是撤兵后的一月，绝云气负青天带兵撤离了云山境内，因为明辉仍在昏迷，所以并未赶回魔宫。
明辉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双手在身侧摸索些什么，她看了一眼负青天，又扫了眼四周的环境，稍稍放下了戒备。
自己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场梦，梦中她和北望不再是剑拔弩张的仇人，相反，北望不停的在说“我爱你”。
她躺在榻上，忍不住的去回忆梦中的细节，可那是梦，怎么能记得起来了呢。
也对，只有在这种荒诞的梦里，北望才会说这些话。
北望会爱自己，怎么可能。
她扶着床沿缓缓起身，嘴上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北望呢？”
问了才想起，这里是云山，北望还在魔宫。
望着眼前的负青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阵法中出来了。她起身随意披上外袍，以为是负青天她们将自己救出。
“我昏迷多久了。”
负青天眼神有些闪躲，回：“一月有余。”
“这么久了啊，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明辉心中记挂着战局，还未见到空幕的面，就被云随下了套，在阵法中困了这么久，接下来的空幕怕是更难以应付了。
“云山灭了。”负青天声音降了许多，接着说，“北望道长身陨了。”
明辉系外袍的动作猛地一僵，过了两秒才对上自己这位下属的目光。
负青天做人做事向来坦荡，即使是生死都不会让她眨一下眼，可在明辉望过来之际，她却避开了。
明辉朝着她的方向走去，仅仅几步的距离，走得坎坷又踉跄，她自己浑然不觉。
负青天先一步伸手准备扶住她，却被明辉捏着肩膀压在帐中的屏风之上。
巨大的魔气穿透负青天的身体，将身后的屏风震得粉碎。
“你胡说些什么？！”魔尊的低吼穿透耳膜，丝丝缕缕的鲜血从负青天七窍中流出。
“北望不是在魔宫吗？”
明辉骤然松开，负青天摇摇晃晃的跪倒在地，魔尊的威压令她喘不过气，可即便如此，她的话也不会改变。
“北望道长在一月前于云山身陨了。”
云山发生了第二次爆炸，第一次爆炸集中在山脉附近，这一次却是以云山山脚下的城池为中心。
绝云气和负青天所带领的魔族士兵早已撤离，但爆炸当天仍感受到脚下的震颤。
联想到北望所说的话，她立刻派了一队士兵前去探查，据这些魔修所述，他们到时，甚至都看不到城墙的影子，大雪一下，废墟全部被掩埋。
十几个魔修便在其中搜寻，一连搜了几天，别说尸体了，就连断肢残臂都没有找到。
云山所有的生命一夕之间伴随着这场爆炸全部消失。
“那这有和北望有什么关系。”明辉跌跌撞撞的扶着身侧的武器架才勉强站稳，她浑身颤抖着，脊背更是像被一把利刃劈开一般，几乎要将身体扯成两半，令她痛不欲生。
“是空幕将北望带了过来，然后她进了阵法，是北望救的您。”负青天被魔尊散发出的魔气压得站都站不起来，断断续续的将这句解释说了出来。
“是北望？”明辉反应过来，此刻她拼命的去想梦中北望到底说了什么话，但是越想就越记不清。
北望，北望……你到底说了什么？
你不许死。
明辉猛地将身旁的武器架推开，接着盘腿起咒，她虽然记不起北望说了什么，但是有一样东西她忘不了。
在阵法中，她感受到自己曾打在南盼身上的印记。在那些千变万化的幻境中，她分明看见印记出现在了北望身上。
南盼当真是北望？
魔息瞬间铺开千万里，以往的明辉很难得到回应，但这次明辉很快锁定了一处异常，在云山。
她睁开双眼，却并未起身，巨大的凉意窜至心脏，几乎要冻结她全身的血液。
她锁定的东西只有无所依托的魂魄，而这缕游魂正在尝试脱离。
给我留下！
魔息很快抓住那弱得不能再弱得气息，将其牢牢困于掌心。
滴滴冷汗从明辉的额角落下，因为只抓住了魂魄，她甚至不能求证南盼是不是真的是北望。
无比烦躁的情绪充斥着这位年轻的魔尊殿下。
在北望说出残害祖母尸骨的时候，在千倾宗跪在北望脚边拜师的时候，明辉的的确确想过要如何折磨这位风光霁月的道长。
她说过很多次要北望不得好死，但这些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未必是真心话。
不然为什么北望真的死了，她会是这般的反应呢。
北望死了，她的那些仇要找谁报？找鬼吗？
明辉抓着那缕残魂不放，不，她还有这缕残魂，北望还算不得逃出生天。
明辉很快冷静下来，抄起吟骨，便往云山的方向飞去。
她走后，负青天才艰难站起了身，心想，殿下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云山的情况比负青天所述还要严重，说是被炸成了废墟，可明辉站在这里，却连废墟的影子都没有。
什么都不剩了。
残魂被她的魔气包裹着，仍试图着逃离。
“真不听话。”
【难缠。】系统隔空回应了一句，北望的肉身已毁，按照原计划，应该是由它将这缕魂魄带回现代，放进北望真正的身体之中。
但它忽略了北望身上还有明辉的印记，明辉硬拖着不松手，一时之间系统也很难抗衡。
它作为系统，并不能脱离宿主太长时间，但在这个世界上，它唯一能寄生的除了北望，也就是女主了。
如果再拖下去，怕是北望的魂魄都保不住。
算了，不管了。
系统在花了些时间思考后，果断选择这位找上门的便宜女主。
【别动。】
“你是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系统附身的那一秒就受到了明辉强烈的排斥，它可不管这么多，系统早就想教训一下这位女主了。
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导致它和北望吃了很多苦头，当然，主要是北望。
微弱的电流释放，很快蔓延至四肢百骸。系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吸收能量，至于副作用，
毫无预兆的疼痛在体内爆发，明辉的双膝砸在雪地之上，甚至连手中的吟骨都没有拿稳，
【别反抗，放轻松。】系统做着无用的宽慰。
等它觉得明辉没劲折腾时，才撤掉这股电流。
【聊一聊吧。】
如果不出意外，从北望身死到明辉苏醒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系统完全有时间将北望的魂魄带走的。
但这个印记存在就是麻烦的事，如果任由北望带到现代，系统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事。
既如此，不如劝明辉放手。
【你能和我对话，已经是荣幸了。】
它高傲的语气引得明辉很不满，但她并没有急着动作，她猜测，这东西身上有北望的秘密。
事关北望，须冷静。
“想和我聊什么？”
【都到这一步了，我就明说了，北望和南盼是一个人。现在我要你撤掉留在北望身上的灵魂印记。】
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但当它真的说出北望和南盼是一个人时，明辉的内心还是忍不住澎湃了起来。
北望有苦衷，一定有苦衷。那她就更不可能放走北望了。
“不可能。”一个非常干脆的回答。
【那我就把这魂给散了。】系统威胁她。
“你敢？”说到这，明辉的气息明显急促了起来。
系统当然不敢，但博弈嘛，不就是在乎的和不能舍弃的，二者之间的微妙权衡。
【她不属于这里，就算我不做什么，你也留不住她。】
留不住？明辉皱眉，她模糊中记得那场梦里，北望也说了很多次“留不住。”
为什么留不住，凭什么不能留。
“我不管，我就要留住她。”
系统和明辉说了几句话就要失去耐心了，真不知道北望怎么能和她纠缠这么长时间。
【那你想要什么结果。】
“我要她活着。”
【我说了，北望不属于这里，就算要活，也不会在这里活着。】
明辉不说话了，但魔气又收紧了一些。
【魂魄很脆弱的，她吃不消。】系统无声叹了声气，【事已至此，告诉你一些也无妨。】
【你叫明辉，但在此之前，你还有一个名字，叫女主。】
系统很“残忍”的说出了一些真相，比如明辉存在的意义，它只是一篇故事中的女主。
北望不过是它从另一个世界抓的“劳动力”，来引导女主走上正确的道路。
【在你成为魔尊的路上，北望做了许多。】
明辉迟钝已久的大脑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在成为魔尊的路上，她的确走得太顺了，好像一步一步踩在早就设定好的轨道上。
但她还是不信任脑海中的声音，低骂道：“荒谬。”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现在北望任务圆满，要回到她的故事中去，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系统尽可能的用最简洁的话概括两人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原因。
系统说完，明辉又沉默了许久。
在这一瞬间，她的恨，她的爱都没有了意义，因为恨与爱的人不存在了。
“我不接受这个解释。”明辉抬头，倔强又固执，“我就要北望。”
【你非要这样？那我们就一起结束，大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