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苍茫，没有日光。

赵昭手持铁剑，与对面的对手对视。

对手成熟稳重，风华正茂，手中同样拿着把剑。

那是把月白凝霜的薄剑，剑身似柔还直，剑形似波还刚，照在剑上的光宛如水波般荡开。

先是一阵快攻，你刺我挡，你挡我刺，两根“银条”频频碰撞，谁也不让谁。

动作越来越快，两剑架住，对手先行脱离，朝头顶劈来。赵昭偏身，紧跟着薄剑扫回，赵昭低头躲过，步履连退。

对手宛如矫健的猛兽步步紧逼，借着扫剑的力道，撩剑转身下劈，赵昭挡住，紧接着一个540后旋踢踢来，赵昭下弯躲过扫腿，又后退旋身躲过紧接而来的旋身侧踹踢，腿风呼啸在耳边，赵昭单手撑地稳住重心，想回手扫剑，对手已然刺出。

左手握剑首，右手握剑柄，一挡。汗水还未滴落，对手转身斜左上撩，又陡然向前一步，右下劈剑。赵昭左脚后退，挡住一击，紧接着以左脚为重心，屈膝右脚后旋九十度，右手正好在对手面前，背手崩剑挡住，左臂斜向上伸直，保持平衡。

手腕沉痛，刚转过身，上撩的剑光已到眼前。赵昭右脚一迈，双膝前跪，向后仰头，薄剑撩了个空，又被崩住。

银白的弧光在眼前闪过，对手右腿前弓，左腿膝盖着地，薄剑定格在身后，缓解冲力。

赵昭在挡住后，双手立刻撑地，不让后仰的脑袋砸在地上。此时他全身折叠，唯有起伏的胸脯是最高点。

汗，流下来了。

双方只静了一刹那，赵昭单手撑地而起，单膝还跪在地上，铁剑就如惊雷般刺出。对手脚步不动，重心转换，臂如展翼，迅而挡住。

对视。双方防备着起身。宛如胶片慢放，看着薄剑上波光荡开，赵昭握紧了铁剑。

他知道，动真格的来了。

剑如蛟龙，滔滔而出。

两人的剑再度架在一起，赵昭上扫，只觉一道流光划过，铁剑被崩住，紧接着，那道晃眼的流光刺来。

薄剑波光粼粼，水光耀日。赵昭匆而挡住，紧接着薄剑提撩而起，宛如掀起一道波光，赵昭再度挡住，对手左右平扫，那流光宛如晃动的霓虹棒，杂乱得残留在视网膜上，交织起来。

赵昭褐色眼眸紧盯流光，连连挡下，连连后退。

他的腮帮子突起，眉目内敛。

在他眼中，已经没有薄剑和对手的身影，反而是一团强光和面对强光后青色、虹色的阴影。

星辰之力裹挟在剑上，那光团疾速刺来，赵昭旋身躲过，半跪在地，回敬下扫，对手挡住，双方又陷入你撩我格，你刺我挡。只是这次有星辰之力的加持，对手需要更大的力道架住剑，赵昭的速度稍稍胜上一点，可面对面是最好看清光团的，所以他也不施展其他招式，压着对手也不能施展。

见赵昭不受影响，对手眼神一肃，刺来的剑尖波影重重。在赵昭眼中，那光团也有了由远及近的重影，之间没有任何分别。

赵昭施展截剑，最前方的光团穿过剑身，没有实感，直到有光团再度而来，铁剑一震，发出“将”的一声。

像是由远及近的涟漪，只是你不知道哪一道是真的。

薄剑下劈而来，像是一条光带，赵昭不再接剑，撑地鱼跃，转身下劈。可转头他又愣住了，面前是两条光带，之前的那条还未消散。

不止一道水波，自然不止一道涟漪。随着对手速度加快，他分辨的难度也在增长。

赵昭立刻反应出来哪道是“过去式”，他的下劈被挑开后，对手云剑想刺，也被他堪堪挡住。

他引动星辰之力，将对力气的加成转至速度上，剑比之前快了不止半点。即使对手有迷雾弹，但只要他出剑快，就能在最前方的重影到之前挡住，只要他出剑快，同样能在感应谁是真实后，立刻出招打回去。

下刺被挡住，对手云剑下劈，赵昭旋身挡住。那光团加快而来，由下至上，又短暂消失。赵昭领悟了什么，右脚向前一踹，将翻在半空的对手踢倒在地，对手撑地要起，又被他一脚踹回去。

赵昭前弓步往前扫，剑却扫了个空。似乎知道光团不能再迷惑赵昭，薄剑不再如金子般闪耀，赵昭终于能看清周围的景象。

对手向下刺来，赵昭抬腿避开，那腿向后踏，右手上撩，被挡住。对手向前旋身云剑再劈，赵昭再挡。两剑将将直响，双方你我来去几个回合，对手做了个假动作，忽然往前一刺，赵昭偏身躲开，对手就势滚地，赵昭看着那裸露出的后背，向前扫的剑正好到对方的脖颈。

一道凉风擦过后颈，赵昭眼睛瞪大，后仰避开剑锋，双手撑地，脚迅猛踢出，薄剑被他踢飞。

赵昭头顶的发髻被削去一半，长发披散下来。那冰冷的剑锋在他后仰时，几乎擦着他的额头而过。

赵昭后翻落地，脚将铁剑踢起，臂如展翼，刺向对手的脖颈。

与此同时，在他后方，对手变成水蓝的人影，泡沫般破开。

观战席遥遥传来“赵昭胜。”

收回剑，双方拱手，各自离开。

赵昭的手汗湿一片，看见龙翼他们笑盈盈地看着他，他自然走过去。

“另一场完了？”

鸣明：“早完了。”

她撇了撇手，赵昭转过去，然后感觉头发被握住，浑身的刺都要炸开。

他局促道：“不用，不用。”轻轻转身，手往后推，侧身抓住头发，边缠着发绳边道：“我这样也可以。”

肩膀被往前推，赵昭不敢反抗，把背袒露在后面，绕了两圈的发绳又散了下来。

鸣明平淡道：“你这样是散的，我来给你扎。”

头发被抬住，赵昭头皮发麻，弱弱道：“真的不用……”

后面的龙翼不清楚他的疾苦，跃跃欲试：“要不我来给你扎？”

鸣明嗤道：“你会吗？”

“麻花辫，谁不会？”仿佛看见他抬了下下巴，望过来：“赵昭，要不要我来给你试试？”

赵昭紧张得不想说话。

看着赵昭炸毛得像只刺猬，动都不敢动，天臻走来。

“我来吧。”

赵昭：？？！！

头发跌落回去，随后被重新握起。

天臻站在后面，一身交领白衫，头发同样被白布裹着，他苍劲的大手将头发顺了顺，开始编辫子。

赵昭连眼睛都不敢眨了，只听见鸣明道：“得快点，还有人等着呢。”

赵昭看向擂台，那里好像有人等着了。他心里也不意外，那些人想赢，肯定要挑战他和滕州。

思及此，他心神平稳了下，取而代之的是比拼的紧张。

龙翼开腔：“滕州那小子可是受了伤。我们赵昭只是被削了点毛，这样看来，是我们这边更强些！”

鸣明：“只是轻伤罢了。”她嘱托：“赵昭，你要更小心点。”

赵昭：“好。”

龙翼：“赵昭的对手也不简单。”

赵昭没忍住问：“他那最后一招是什么？”

龙翼：“浪的回闪。凭极快的速度做出幻象迷惑敌人。如果他再掌握熟练些，你就赢不了了。”

赵昭也不气馁，好奇道：“那他之前的招数呢？”

龙翼：“晴方好。”

赵昭沉吟：水光潋滟晴方好吗？波光粼粼，波影重重，原来是出自这儿。今天不是晴天，他也没发挥最强实力啊。

一根辫子点在脊背，“好了。”

鸣明一看：“赵昭挺适合麻花辫的嘛。”

似乎因为被利剑割过，青年的头发毛躁，刘海翘起，脑后经过梳理，头发乖巧地被编成麻花，由头绳捆住，长长的一束，剩下一截未扎进来。

赵昭本身长得就显小，如果去除眼下的那抹阴影，像宗门的小师弟般。不过有了黑眼圈嘛，就像没有学好的小师弟。

赵昭忙道：“我要去对战了。”

他匆匆离开，辫子在脑后轻荡，龙翼和鸣明在后面笑着对视一眼，看向他的背影。

赵昭走到近处，看清挑战者是那个输给墨霁月的瘦弱弟子。

瘦弱弟子小声嘟囔：“上局实在天克，这局对手身形纤弱，力气应该不大，我可以大展拳脚。”

赵昭握剑冲去，瘦弱弟子拿着只笔，甩出一滴墨。

那墨由远及近，飞速放大，狠狠砸在赵昭右前方的空气上。

赵昭心中疑惑，脚步加快，像将这滴墨甩在身后，可紧跟着，有一滴墨砸在左前方，然后一滴墨狠狠砸在正前方。

三滴墨互相重叠，赵昭的前方被黑暗笼罩，他转过头，想从身后冲出去，可还没等他冲出，一滴墨甩过来，死死地堵住出口，一秒之差，又来一滴盖上“盖子”。

赵昭被关在墨水组成的牢笼里，满鼻墨水味。他将星辰之力覆盖铁剑，左右划开两道交叉的缺口，白光射进来，“啪”地一声，又被甩来的墨汁遮住。

墨水接连砸在牢笼，赵昭左右划剑的速度加快，时而能看见白光照进来，时而看不见。

赵昭知道他速度慢了就会被关到死，于是跳上后面的墙壁，腿一蹬，如陀螺般旋转，笔直地握着剑刺穿一层层隔膜，直到破墨而出，双脚落地。

瘦弱弟子手一挥，矗立的牢笼化成墨水被收回掌心后，又被他一把甩出。

墨珠落地，变成各种惟妙惟肖的动物。

一头野猪恶狠狠奔来，麻花辫抛在半空，赵昭闪身躲过，他回身刺出，一只偷袭的禽鸟缓缓落地。

水墨构成的老虎、麋鹿、熊……接连站起身子，大雁和秃鹫在天空盘旋。

它们一哄而上，只见赵昭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后，墨汁迸溅，倒了一地“尸体”。

所有墨水被再度收回，赵昭这次可不会再等他出招了，三步并作两步，跳得高高的，向下劈去。

瘦弱弟子洒出黄纸，落墨成符。黄符与黄符相接，散发奶白的光芒，像一面厚实的盾挡在身前。

充满星辰之力的铁剑狠狠砍在上面，赵昭咬紧牙关，整个人僵在半空中，然后腿一蹬盾牌，向后滑开，铁剑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不行，劈不开。

局面僵住，眼看对手又要洒墨成兵，赵昭用尽全身力气砍上去，盾牌一震，但仍然没有破开的痕迹。赵昭不得不与新一轮动物战斗。

赵昭发现瘦弱弟子并没有趁这个机会加大动物的数量或再多贴几张黄符，很显然，这是他的极限了。

有个想法冒了出来，接连灭了三波动物后，赵昭装作体力不支，为躲避秃鹫的爪子，逃到离盾牌不远的地方，恰好野猪也被他引过来，他跌倒在盾牌前方，秃鹫俯身抓来，野猪凶猛冲撞，他快速打滚躲开，一猪一雕撞进了盾牌里。

瘦弱弟子大汗淋漓，握住控制盾牌的手腕还想挣扎：“不……”

超出了最大限度，黄符的光一明一灭，赵昭将其穿破。

瘦弱弟子抛弃重新掌握的想法，操控黄符挡在面前，可来不及了。

锋利的铁剑贯穿不成体系的黄纸，直达瘦弱弟子喉咙。

观战席的声音姗姗来迟：“赵昭胜。”

赵昭返回休息，还没坐一会儿，又被挑战了。

观战席：“赢家最多被挑战两次，赵昭，这是你的最后一场了。”

其实已经有些累了，赵昭努力打起精神，握着剑吐出一口浊气。

对面的人他没见过出招，那只能是滕州的对手。

青年剑身一侧，立起的剑刃寒气逼人。

他蹲下身，凝视对面神秘的黑衣男人。

心道：来吧。

一阵风刮过，掀起赵昭的鬓角。男人如猎豹般冲来，原地还留有黑色残影，剑就到胸前。

将。

完全凭借直觉挡下这击，赵昭一身冷汗，可男人却不会等他。一道剑风劈向耳畔，赵昭像蹒跚学步的孩子，仓促地躲过，扬起的麻花辫却被斩下，掉落在地。

赵昭手在颤抖。

快，实在太快了。

男人跨步上撩，赵昭再次退后，侧身躲过。

攻势如密集的冷雨拍打在脸上，赵昭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在面对即将到来的下一招时，赵昭先行滚走，躲得狼狈。

赵昭知道他的心态出了问题，未打已先惧，他握着铁剑的手轻颤，脑海思绪反复。

滕州是怎么赢他的？

难道滕州比他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