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客厅的时候，小王询问他的变化，还可以理解为没想到人设扮演，但对于天臻发现线索一事，依照二人的个性，居然没有理睬，就好像事不关己般，确实很奇怪。

天臻敢去开衣柜，跟看见他们安然打开二楼衣柜有很大关系。但现在想来，他们上去时，小王和小林就在敞开的衣柜前，倘若他们在那时就被替换了呢。

这个别墅诡异的东西太多了，赵昭甚至不敢确认是衣柜让王、林二人都变成鬼。因为他也打开了面前这个衣柜，却没有变成人偶。

天臻曾与王、林交谈过拨打座机的事，他们因此触发过那个鬼也不是不可能。

看了看时间，离王、林来取dv机只有几分钟了。

门被砰砰拍响。

与天臻相同音色，却死板无比的声线传达过来：

“饭做好了，可以吃了。”

赵昭推开门，看见假天臻端着一碟菜站在外面。

假天臻看见他手中的枪，表情不自然地动了动。

“怎么把这个拿了出来？”

赵昭握紧枪：“我有些害怕。”

假天臻：“警惕是正常的，来吃饭吧。”

他领着赵昭往餐厅走去，林、王二人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想到这偌大的别墅内，就自己一个活人，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假天臻站在餐桌旁，赵昭看着餐桌上的菜，林、王二人走到他身后。

他成为众矢之的。

小林张开手：“一个小时到了，dv机可以给我们了吧。”

赵昭眉目平静地举起dv机，环绕三人一圈，看着液晶屏上可怖的三个黑影，他吐出一口长气。

赵昭拉了下枪的套筒，举起信念之枪，朝着三人从左到右扣动扳机。

枪声在寂静的别墅炸开。

青年声音淡淡：“谢谢款待，我就不享用了。”

三个人被子弹击穿，像被戳漏的沙包，露出里面的黑影。他们的人形外皮褪下，分开的脑袋很快聚拢在一起，朝赵昭而来。

座机响起，电话筒激烈地跳动着。身后的电视机屏幕亮起，自动播放起影片。而那紧闭的666号房门，被无形的手自里面打开。

子弹精准地打在座机和电视屏幕上。电话筒被打出一个焦黑的凹坑，停顿了下，更为疯狂地跳了起来。电视机滋滋地响着，屏幕花了，可很快画面一点点恢复过来，现出红色的血字。

赵昭一边开枪一边往门口倒退，子弹的威势明显比天堂副本时更为迅猛。

虽然有生理性的忐忑、紧张，但他从未怀疑过他会走不出去。在这种信念下，他确实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从善自如地退去了。

打开大门，如鱼儿般滑出，赵昭狠狠地将门关上。

一枚5分硬币出现在手中。

赵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出联系纽扣，贴在耳后。

“喂，天臻，你还好吗？”

冷感的嗓音从那头传来。

“赵昭。”

青年声音透露着焦急：“发生什么事了，天臻？”

男人低沉说道：“我很好，赵昭。你没受伤吧？”

虽然对面那人看不见，但赵昭还是点了点头：“我没事。”

他觉得天臻有些怪怪的，迫不及待问：“天臻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啊？”

那头声音停顿了下：“是很美好的样子。呆在这么美好的世界，你会离开吗？赵昭。”

什么意思？

赵昭刚想问，便被天臻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过来就明白了，赵昭。”

嘟嘟嘟。

通话时长到了，电话自动挂断。

赵昭蹙着眉，独自站在原地，他不解又困惑。眉眼哀伤地耷下，将纽扣收回系统背包。

会不想离开吗……那么他呢？

挎包拉开，赵昭再次捧出书看，翻开书页，再次看见那雪白的扉页。

“美好的假象与残酷的现实，你会选择谁？”

一字一字摸过，赵昭念诵出声，嘴巴抿着，眉毛压下。

虚幻即使再美好，不是真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翻到贴着便签纸的那页，找到地点——新意小区一单元B栋。

赵昭打开手机导航。看着步行需要两小时，他瞄准路边没有锁的自行车，骑上去。

颓靡的落日下，青年骑在颠簸的自行车，衣袂随风飘扬。

老旧的公寓楼下，聚集了零零散散的人，全是无限玩家，赵昭在其中看到了岑凌玲、林冬。

书上说这里是b市灵感最强的地方，只要按照游戏规则去做，就能前往另一个世界。

而游戏全程需要一个人参与。

赵昭穿过人群，进入一楼。公寓楼有两？电梯，血红的数字在显示器上变动，已经有人在进行游戏了。

数字由10变为5，短暂地停顿后，下行的箭头消失，电梯停在5楼。

赵昭刚按下按钮，便听身边的人道：“小兄弟，你不怕啊？”

两辆电梯前聚集不少人，神情各异。毕竟，走进电梯的人就没再出来过，虽然游戏成功会进入另一个世界，自然不在这里，但也不排除里面有恐怖的鬼，这是个陷阱。

刘海遮盖了青年的半张脸，显得他有些忧郁。他小幅度地摇摇头，看着显示器上的数字变化。

机械的滚动声由上到下，伴随着清脆的叮声，银灰的金属门开启，露出三面银灰的哑光内壁。

内壁像刮花的玻璃，隐隐照出赵昭的身影。赵昭走进去，按下4，再按下关门键。

电梯缓缓闭合，滚动声再次响起，余光瞥见侧壁浮着他的面孔，跟随电梯顶绳子的拉动晃动。

安静。平和。

叮——

电梯门开启，露出空无一人的走廊。头上的感应灯不会因提示音亮起，所以外面是一片暗色。

磨砂的地面，粉笔白的墙壁，暗红的消火栓箱。

赵昭按下关门键，随后按下2。

电梯合上，开始下行。

紧绷的身体感受到的轻微的失重感，如此鲜明。发红的数字在轿厢侧壁晕出红色，然后红色消失，电梯停下。

二楼。

依旧没人。

电梯门再度关上，闭上了那张深渊巨口。

赵昭手心发热，按下6，在到了后按下2。

重返二楼，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外面，与刚刚对比，好似没有异常。

纤长的手指按下10，这是最漫长的一截，赵昭都能听清头顶的轱辘轱辘声。

他脚下生汗，看着显示器上血红的数字跳动着，又叮地一声张开口，他寂静地等待着，没有听见脚步声走进来。

电梯关合，剩下的步骤，是最危险，也是最惊惧的。

电梯完全合上，不能再拖延了！赵昭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按下5，按照书上说，到达5楼，会有一个红衣女人走进电梯。

由10到5，数字在视野一幕幕跳动，像拳头般一击击砸在心脏上。

叮——

电梯发出清鸣，在幽静的电梯厢和过道响起。

汗水沿着赵昭额角流下，他目不斜视，感到电梯一沉。

她进来了。

那抹红色在银灰的内壁上荡出波浪，就停在赵昭旁边，寒气不断传过来。

轿厢静得只有赵昭的呼吸声，他的皮肤浮起鸡皮疙瘩，稍显急躁地按下关门键，接着戳下1楼。

“你去哪儿？”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声音，不是人类的声音，明明发出了空灵的声响，却像是直接将话语投影在脑子般。

赵昭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女人。这是游戏中提到的，违反会有“不可挽回的后果”。

“你去哪儿？”女人再度发问。

赵昭内心再度掀起悚意，他看着显示器上的数字，焦急地等待着。

电梯并没有下降回到1楼，说明游戏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只需要到达10楼，跑出去即可。

数字一帧帧跳跃。

5……6……7……8……9……10！

“你去哪儿？不要出去。”

叮。

电梯门张开，赵昭忽略女人的警告，头也不回地冲出去，那寒意也越来越远。

……

脚步落到光滑的地砖，看着眼前熟悉而令人更加恐惧的一切，赵昭的心脏被大手攥着。

他褐色的眼珠茫然中闪动着恐慌，无措地四处张望。

怎么会是这里？

一个个人影出现在他周围，是刚刚完成游戏的无限玩家。而赵昭就隔着无数书桌，在黯淡的教室中，和林冬对视。

地上、柜子、书面，到处是堆放的如小山般的书籍。最上面的一本绿蓝的封面，写着“高考必刷题”。

林冬伸出手，唤他：“赵昭。”

赵昭双手捂住头，瞳孔缩小到针尖大小，不断颤动着。

他双腿不自觉退后，瞥到黑板上熟悉的值日名字，向门外狂奔，不管不顾地冲出教室。

沿着楼梯一路往下，站在空旷的操场上，赵昭迷茫了一秒，他迟疑地挪动了两步，确定方向后，快速地向外冲去。

他的眼瞳不想看清周围的一切。

离开，离开，离开这里！这恶魔般的地方！

出口的闸门需要刷饭卡才能通过，而每次刷过，便有消息发送到老师和家长手机上。

赵昭不由停下脚步，他扭过头，转向另一个方向，那是自来水房，在自来水房外的林荫小道，他找到了唯一的没有被尖锐的铁丝网占据的空隙，翻了过去。

因为空隙太小，他的手不经意被铁丝网上的刺割破，鲜血直流。不过他就像没有察觉到般，向外跑，越跑越远。

他像一只鸟，在落日的余晖中，要奔出囚困的牢笼。

去往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