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晏清出现在片场已经是一周后了,冯默见到梁晏清的那一瞬间就觉得他是天选邵樟,无论是身型,样貌还是谈吐与他创作时的邵樟如出一辙。
场景早早布置好了,一个暗不见光的阁楼,那是邵柏霜囚禁邵樟的地方,也是邵樟捡回年幼邵柏霜的家。
岁长日消,邵樟带着邵柏霜换了一个又一个家,但都没有这个小阁楼温馨。
贝壳风铃随着门推开时的穿堂风吹的泠泠作响,那是邵樟第一次带邵柏霜看海时捡的贝壳手工制作的,也是邵柏霜进这阁楼的记号。
红烛点燃将阁楼烘亮一分,视线也仅限于看清人的轮廓,邵樟温和地躺在床上,身上一件勉强遮体的白色上衣被邵柏霜混账时撕烂,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邵柏霜坐在床头,为他轻轻拂去遮住眉眼的碎发,俯下身在唇角轻轻落吻。
片刻的温馨在邵樟醒来瞬间化为血刃,一记掌心重重落在邵柏霜脸上,“混账。”
邵樟越生气,邵柏霜越是兴奋。
他将邵柏霜桎梏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索取,欲望让他彻底失了理智,冰冷的唇贴着炙热的耳廓吐息,邵柏霜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邵樟,“Daddy。”
世界在崩塌,邵樟的精神被摧毁,他空洞地望着眼前人,失力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家产已经全部给了你。”
“我人也被你折磨将死。”
“我想不明白你还要什么?”
沉迷欲望的邵柏霜第一次慢下动作,他将邵樟往怀里抱紧,“我要你爱我。”
“Daddy,说一句我爱你,我就放你走,好不好。”邵柏霜卑微乞求道,可怀中人却眼眸寒凉。
邵樟自杀那天,他破天荒地吻了邵柏霜一次,希望他能为他留一盏红烛,阁楼太黑了。
邵柏霜沉溺在爱里应允了这个请求,可他从未想过庆贺新婚的红烛会火葬了他的爱人。
邵柏霜冲进火海,任由火势灼烧全身,比灼烧肌肤更疼痛的是邵樟的决绝,关着邵樟的那扇门被铁丝反锁,起了这把火他从未想过逃。
空无一物的阁楼只有那枚贝壳风铃,缠绕着几匝铁丝。
邵樟去世了,与邵樟葬礼同日而办是邵柏霜的新婚。
那日宜嫁娶,也宜入葬。
新婚那日邵柏霜的新娘因为病弱免了俗礼,送入了洞房。
贺礼的客人连绵不绝,邵柏霜新居宾朋满座,与之光景不同,邵樟的葬礼空若无人。
那封迟来的书信时至今日才送至邵柏霜新居,署名故人邵樟。
信件内容简洁明了,“新婚燕尔,子孙满堂。”
新婚夜邵柏霜大醉,送走宾客后回到婚房,红色床帐下未见新娘,只有一件邵樟的故衣。
此后经年,邵柏霜永失爱人,享无尽富贵。
那一幕杀青后顾宗霁抱着那件故衣久久未能从失去爱人的情绪中走出来,是梁晏清穿着邵樟的衣服上前将他抱进怀里安抚。
那几天顾宗霁情绪都很低迷,梁晏清发现他经常出神,很多次喊他都极少有回应。
直至那晚,他发现了躲在琴房里抽烟的顾宗霁,烟雾缭绕整个琴房,顾宗霁坐在阳台上视线望向维多利亚港,城市的光影印在他的瞳色中。
“阿霁。”梁晏清走上前将顾宗霁从阳台上抱了下来,并从顾宗霁口袋里翻出烟盒,烟盒已经空了,“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梁晏清从未在他身上闻到过烟味,他也一直以为他也在渐渐好转,可轨迹依旧与上一世渐渐重合。
“一年前。”顾宗霁没撒谎,不在从梁晏清手里抢夺烟盒,而是望着梁晏清的生气无动于衷,淡笑道,“抽香烟又不犯罪,哥哥为什么生气?”
梁晏清怔在原地,望着走出琴房的背影,他突然理解了邵柏霜的固执。
只有日日将他囚禁在身旁,才能让他有一枕安眠。
顾宗霁出了门,梁晏清站在阳台上望着远行的背影眸色渐寒。
圣诞节即将来临,街道上满是红绿相间的装饰物,北角丽宫顶层,陈暮年正与怀里的女士热吻,顾宗霁的出现让他这场愠事戛然而止。
“你这忙的几个月不见身影,今天怎么突然来找我?”陈暮年拿了杯白兰地递到了顾宗霁面前,好奇道。
“有烟么?”
陈暮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Hilton推到了顾宗霁面前,“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语气与梁晏清如出一辙,顾宗霁未理会陈暮年,摸起香烟就往门外走。
“阿霁。”陈暮年追了出来,“你去哪里?”
“回家。”顾宗霁毫无目的在道路上行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陈暮年给他的烟盒见底,顾宗霁准备找家便利店时,却意外看到了他车后的那辆迈凯伦。
梁晏清一直跟在他身后。
一股热气瞬间涌上心头,顾宗霁眼尾渐红。
他好像病情又加重了。
顾宗霁开车回了家,梁晏清的车紧跟其后。顾宗霁在梁晏清下车前上了副驾,扑向驾驶位的梁晏清,将头埋在他颈肩处感知那里的温热,“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你自杀在我那个公寓里了。”杀青后顾宗霁反反复复被这场噩梦的碎影折磨,他无数次目睹着这场自杀,哪怕他拼尽全力也无法终止。
梁晏清这才明白这几日他情绪低沉的缘由,收紧臂力往怀里拥紧了些,98年的顾宗霁一跃而下才有了05年梁晏清的荒诞自杀。
“哥哥,港城从来没落过雪。”夜晚顾宗霁趴在梁晏清怀里碎念道。
“落过。”梁晏清回忆道,那是1998年的冬天,港城醒来了百年未有的暴雪,鹅绒大的雪花飘落在大地上,梁晏清守着白雪覆盖的墓碑,坐了一天一夜。
“我怎么从未见过?”顾宗霁知道梁晏清又在用故事搪塞他。
“因为你睡着了。”梁晏清轻拍着怀里人的脊背哄睡道,“明天我们一起去趟瑞士,那里不久前下了初雪。”
“嗯。”顾宗霁睡眼惺忪地应着,他随口一提的话,总是会被梁晏清记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