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跟小鬼头做了保证,但是茵弗真的切实地感到了棘手。
但是没办法,他见到小孩儿就想起来自己曾经遇见的大大小小的豆丁们。
他放下手里的医书,揉起眼睛,有些担心自己最近的视力。总感觉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戴眼镜了...
“眼睛痛吗?揉眼睛很脏。”
茵弗摇头:“有点酸,谢谢小特拉先生。有看不懂的吗?”
罗也放下那本比他脑袋大的医书,跳下椅子去威廉的抽屉里翻眼药水。
“有一点...小特拉是什么啊,我叫特拉法尔加。”
茵弗:“太长了,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嫌长,您是小特拉,威廉先生是大特拉,安娜女士是特拉妈妈。哪里看不懂我教您?”
他接过眼药水,扫过标签后感谢地点点头。
罗:“那万一我以后有弟弟或者妹妹怎么办?你要叫祂什么。”
茵弗仰过头等眼药水渗开。
“小小特拉?宝宝特拉?”
“难听死了。”
如果他有弟弟或者妹妹吗?
“...您会很爱祂吧?”
罗:“当然了!那我可是哥哥了!”
罗把自己看的医书上看不懂的地方标出来推向他,因为数量而有点不好意思,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如果、妈妈要生弟弟妹妹、祂也会生病吗?”
茵弗直起身子:“不要再去偷听我们谈话啦,想听就堂堂正正地跟爸爸妈妈申请...”
罗:“所以是会的是吗?”
是的。被特拉法尔加医生命名为'铂铅病'的中毒性病症是遗传病。
这也是让茵弗难得感到棘手的一点。重金属中毒他有治疗的经验,可是现在不仅仅是那么简单了。他听到的根源病痛还很微弱,现在的研究方向必须利用这一点,但也是劣势。遗传性质带来的异变太多,人数也太多,治疗手段和方法都必须灵活,他没办法一个个的听,一个个的治,而且...
啧、居然能为了赚钱把这种不能拖的病症拖成了遗传病,还大肆地任由居民暴露在其中。
安娜和威廉在壁炉边的泪水滚烫,身旁的□□听着他们吐露铂铅的历史发出嗤笑。
世界政府的保证、王族的谎言...天龙人。
'小狐狸别看了,我们走,这些家伙就是这样的,他们眼里没有平民!'
戴着墨镜的男人拉着香克斯和巴基,有些焦急地对他呼喊。
“...安娜女士不会在安全之前生孩子的。妈妈们都是这样。”
他拿过医书,换了个话题。
“我最开始学医也跟您差不多大年纪呢。”
罗有些意外:“哦...教会的大家都觉得奇怪,我不怎么跟他们玩...”
教会?好像是看到个教堂。好像很多家长都会送孩子去那里托儿,安娜女士每天去接他。
也许是信仰与医学的组合让他感到亲切,茵弗发出了一声笑。
“您学您的,以后带只青蛙去解剖他们就不会说您了。”
“为什么?”
“因为好玩,而且您不在乎的话,他们也慢慢就不在乎了。好,这里是这样的,人体...”
-
“...对毒素的处理主要就是在这几个器脏上,因为铂铅病的复杂性,我以前的治疗方法并不适用。”
茵弗递给身边的威廉一沓纸,示意对方顺着桌子传下去。
因为暂时还不能声张,所以特拉法尔加夫妇只是找了一些最亲近信任的同事一起来研究铂铅病,差不多会议室的桌子勉强能围成一圈。
“我曾经行医的手段较为粗暴,我的老师曾称之为'剔除',虽然面对毒素我仍然会觉得这是最好的方式,但是确实之前试验的药物会损伤肾小管上皮细胞,长期可能会造成肾功能衰竭。”
“所以我换了个思路,请大家过目拿到的可试验项目清单,如果有更多混合药物的思路也可以说出来,口服类注射类不限。”
纸张哗啦哗啦的翻动,茵弗喝了口茶,等待的期间也随便翻着自己的笔记,在'旅游清单'那一页顿住了。
布鲁尼尔、杰尔玛、亨姆。
茵弗离开了香波地,离开了鱼人岛,巴苔里拉,黎明岛,他也总会离开弗雷凡斯。
但是这里不一样,离开了铂铅,弗雷凡斯只是在阴谋与欺骗下逃过一劫,这座城市太白了,没有空间给一丝毫的色彩。
自己现在哄住弗雷凡斯的国王了,以后呢?白色城镇还是白色,就算治好了铂铅病,离开了【铂铅】这一祝福与诅咒的国家会怎么样?
失去了利益的贵族和世界政府,会如何审判弗雷凡斯的命运?
面对他的问题,整间屋子沉默了一瞬。
“茵弗医生...您能否...”
“奇迹医生、拜托您...”
茵弗收起笑容,听着他们的诉求。
“我拒绝。我是医生,不是来替您们完成一切的圣人,您们的教堂不是我的神。”
罗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偷偷地瞄着那个穿着白色卫衣的人,整间屋子就他最不像个医生。可他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医生。给他讲书的时候总有一些奇怪的比喻,但是都很贴切易懂、总是因为神奇的医术上报纸、自己的父母也对他大肆夸赞、能发现他们都发现不了的病...
不过这还是他在这两周的相处里第一次看对方这么严肃。
明明,像是教堂里的白鸽一样软软的家伙,突然好有气势。
这就是【医生】吗?
罗猫一样的眼睛眯了眯,亮晶晶地看着那个个子高高的人拍了一下手,就拉去了整间屋子的呼吸。
“葛根素﹑槲皮素、姜黄素、大蒜素和褪黑素
能有效降低血液中的铂铅含量,修复细胞、器官组织的损伤。”
“我会在三天后离开弗雷凡斯,去布鲁尼尔王国寻找是否有更合适的草药,并在那里继续我植物学的研究。”
在他提醒铂铅病的存在的时候,他与国王的交易其实就已经完成了,他已经'为了弗雷凡斯'出过了力气。而现在,他也解开了自己那时遥遥望着的,让他不适的白城的秘密。
“轮到您们了,女士先生们,我会遵循我与特拉法尔加·罗的约定,帮助您们解决铂铅病,至于之后的事情...”
罗在自己的名字被提到时坐直身体,因为惊讶而心脏怦怦作响,他伸出一只手抚摸上去,看到那只白鸽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您们洁白到让我无趣,让我好奇吧,弗雷凡斯。如果您们能做到,我就帮您们寻找一个答案。”
他放下手,就像许下什么誓言,传达了什么神谕。本来在他面前高高的一摞资料在起身时被摔在桌子中央,罗很熟悉,对方在写的时候自己就坐在旁边读书。
“铂铅病的'剔除'就是您们的时限,女士们先生们。我不着急。”
罗呆呆地看着,直到茵弗玛利对着自己的父母点点头,然后向他伸出了手。
微凉的手,没有妈妈的温暖。上面有很多自己没注意过的伤疤,摸起来硬硬的,不像爸爸的手。
不像医生的手。
他们提前离开了会议,自从特拉法尔加夫妇邀请茵弗玛利和巴/雷特在他们家小住,偶尔他们两个会一起散步,趁他父母不在去买个冰激凌什么的。
不过这还是罗第一次注意牵着自己的手,他下意识地摸了几下。
“怎么了?牵着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抱着您?”
罗摇摇头,要抱也太三岁小孩了吧。
“刚刚吓到您了吗?其实我平时没有这么爱生气。”
罗又摇头:“不、我觉得很好、修女应该会很喜欢你。”
“?修女为什么会喜欢我?”
年幼的罗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刚刚那一幕,有点帅气。但是不是索拉的那种帅气,更像是教会会喜欢的那种,金色的,白色的,红色的。
“你要走了?”
“舍不得我啊~”
好吧又不帅气了,果然是错觉吧。
“那你快走吧。”
茵弗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放松了肩膀。
“我还会回来的,刚刚也说了,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
罗点了点头,自己的名字被像最重要的主角一样从这个叫他小特拉小特拉的家伙嘴里说出来,那些大人们错愕的眼神,让他耳朵有点烫烫的。
一定是错觉。
“你要去学植物?”
“嗯,医生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这个世界很大。”
我能一起去吗?
罗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明明是个刚认识的不久的陌生人...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的...不过如果茵弗玛利同意的话,跟他们说他们应该也会同意...不不不他不想跟着去!
噗噜噗噜噗噜...
“喂您好?”
“耗子,你现在还在弗雷凡斯?”
“是的呀,巴/雷特先生,您不是把我们的新船开走了吗?我以为您还要三天才回来?”
“我得到杰尔玛的消息了,它往弗雷凡斯去了。”
“???为什么?”
“说是听说你在那,跟王妃什么的有关,我没太仔细听。”
“倒是仔细听啊先生。”
“啧!少使唤老子!反正我回去之前你别乱跑!”
“下次关心我的话再温柔一点吧。”
咔嚓。
不坦荡的家伙。
“麻烦,虽然我确实一开始想去杰尔玛的,但是现在我想先去布鲁尼尔啊...北海是怎么回事...总之、嗯?小特拉先生?您什么表情?”
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杰、杰尔玛?
杰尔玛66的杰尔玛?《海洋战士索拉》里的杰尔玛?
“我能一起去吗!!!”
糟了,说出口了。
“哈?”
-
茵弗抱着胳膊看今年堂堂正正四岁的特拉法尔加·罗跟他的父母'谈判'。
真的是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来未来的不得了。
什么什么想跟着茵弗玛利医生一起去学习,什么什么想成为爸爸妈妈这样厉害的大医生,什么什么正好他们上班还要治铂铅病很忙这样就不用再花心思照顾他...
真的是听到的人都会被这样一个无私懂事的好孩子感动吧。居然还混了点威胁,四岁就知道怎么用黑料威胁父母了?自己四岁的时候还傻不拉叽的想着治好米森玛丽呢。
在奇怪的地方输了。
知道真相的茵弗鼻子里发出小小的一声哼笑——不就是想去看看杰尔玛66是不是和连环画里一样嘛。
不过《海洋战士索拉》是挺好看的,北海报纸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他勉强原谅这个拉着自己安利了一晚上的猫崽儿吧。
别流泪了,安娜女士,您的好大儿就是想去看变身的。
“当然了,安娜女士,我会照顾好小特拉先生的,再次恭喜您有这么懂事聪慧的孩子。”
呵。
不过他这么一闹,自己和特拉法尔加夫妇间因为之前会议上的小尴尬也荡然无存了。
“当然当然您不必为您的同事们道歉,我理解的。”
罗才不信他呢,这家伙之前跟自己偷吃冰激凌的时候可斤斤计较小心眼了。为了不让他在父母面前揭发自己,他可是牺牲了男子汉的尊严,狠狠地被揉了脸颊和心爱的帽子。
两双金色眼睛眯着,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视线。
总之,稀里糊涂地身边就多了个小子,面对□□嫌弃的询问,茵弗还能说什么?承认他挺喜欢这个让他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的家伙?那不就更输了吗?
所以他干巴巴地回了句“因为索拉。”
艾斯和基德也就算了,明明自己没带基拉也有不想照顾不好身边小孩的原因在,到底还是要照顾小孩。
有□□在,早知道就把科尔波山上的小屋一窝端走了,还不用清什么终点站。
等了两天,用望远镜模糊能看见海面上的一大团影子,然后分出来了一部分,靠近之后发现是一只巨大的蜗牛,侧边写着66。
居然真的是杰尔玛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