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矢出现的十分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远处的密林之中,竟然还藏匿着他人。
来不及细看,那支箭矢与宋炎平擦身而过,流过的风卷起他鬓角的碎发。
最终,鲜红的血液在空中飞溅,那锐利的箭矢深深刺入许志荣想要偷袭方奕明的手,几乎射了个对穿。
“啊——”
许志荣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响彻云霄。
方奕明回首,宋炎平此时也已经到来,他伸腿踹上许志荣的膝盖,而许志荣此时注意力全在血肉模糊的手掌,立马失去平衡双膝跪倒在地。
宋炎平抓住他另一只尚且完整的手,将他的手臂压在身后,想要质问,却又无从开口。
而段景辉也赶忙过来,他也明白,此时暗处怕是还藏匿着第五个人,呆在方奕明与宋炎平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千机令,护。”
熟悉的法令响起,汉阳剑形成的护罩将四人笼罩。
方奕明暂时没有空闲去对付暗处的老鼠,他俯下身,半蹲着与许志荣的视线持平。
许志荣的脸上显露出疲惫与痛苦相交加的神情,眼中是快要溢出来的狠毒。
“怎么?还不打算动手杀我?”许志荣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在不断出言嘲讽。
“宋炎平,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发小的?你忘了我们之前可是最好的朋友了吗?”
“是你先想要杀我的。”
相较于刚见面时,宋炎平的情绪波动明显稳定不少,声音也冷了许多,“更何况你方才还想要加害于我的师尊……你真的还有把我当挚友吗?”
宋炎平控诉时,手上的力道也在不断加重,几乎快要将许志荣的手臂捏碎。
一想到刚才师尊差点死去,他简直快要发疯。
如果师尊真的死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时,宋炎平一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才恍然惊觉,自己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件事,连假设也觉得痛苦。
为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师尊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家人了吗?
见宋炎平出神,许志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嘴角上扬,开口道,“宋炎平,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这句话一出,宋炎平从思绪中抽离,转而将视线放在许志荣的脸上。
“我是为了寻找一件东西。”许志荣仰起头,紧盯宋炎平的眼睛,“你听说过封魔珠吗?”
许志荣的视线简直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宋炎平的脖颈,在他的侧脸吐着信子。
“当年的那个人也是为了封魔珠来到黄渡村,为了追寻那股力量而屠村。凡是修行之人,都崇尚追寻强大的力量,为了争夺封魔珠,怕是连至亲至爱都会反目成仇。”
宋炎平不赞同他所说的话,反驳道:“你的说法太过绝对,追寻力量的方式有很多,并非所有人都是被力量蒙蔽双眼之人,更不会因为区区修行之物背叛最亲近的人。”
许志荣像是透过他的这句话,看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深层意思,嗤笑一声,“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说至亲之人不会为了力量而背叛,那倘若是有不轨之人想要来争夺,谁又能保证至亲之人的心还会坚贞不移,不生出半点歹念呢?”
“就算关系再好又能如何,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有多少人愿意为了他人而抛弃生命?”
许志荣的神情仿佛洞穿一切,宋炎平身上的力气渐渐流失,脸色变得如纸般苍白,不由自主向后踉跄几步。
看着他这副样子,许志荣别提有多高兴,就在他还想要开口说话火上浇油时,他的脖子触碰到了一片冰冷。
“你的废话有点多啊。”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方奕明眯着眼睛,不满道,“叽叽歪歪说了这么多,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汉阳剑还抵在许志荣脆弱的脖颈上,他却像是浑然不觉般转头,任由剑刃划破皮肤,流出鲜红的血液。
“怎么?这位道长是觉得我刚才哪句话伤到你的徒弟了,想要为他出出气?”
许志荣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随意晃动着自己的脖颈,还不断露出痴狂的笑,看起来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还是说,这位师尊也想知道封魔珠现在在哪里呢?”
“啧。”方奕明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声音,“别装疯卖傻了,刚才你转头和我徒弟叙旧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不是活人吧?”
明明是疑问句,方奕明的字里行间却都透露着肯定的语气。
许志荣立马龇牙,露出戒备的语气。
“明白我了解可以完全杀死你的方法,就老实点。”
方奕明猝不及防地将汉阳剑抽走,转而用力刺进许志荣跪在地上的大腿中,剑刃穿透血肉,在他的小腿上也留下伤痕,像是要把他和大地钉在一起。
“我的徒弟是个重情义的人,直接让你消失在世界上他可能会有点伤心,所以我才没有杀你,明白了吗?”
许志荣发出了困兽般的嚎叫,到最后嗓子都有些发哑,心底恨不得要将在场的人都撕碎。
倒是宋炎平抿着唇,即便知道眼前人早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却心底却还是不由滋生出几分怜惜。
方奕明叹息,对于这位年纪还小,尚且还保持着一副赤子心的徒弟有些无奈。
为了不让他独自在心中纠结,也当是教他更多知识,方奕明解释道:“不必为他怜惜,仔细看他脖颈后,那里有一道刻入血肉的符文。”
原本垂眸不去看许志荣的宋炎平闻言抬头,第一次细致地打量起这位曾经的好友,果真在他被黑发遮挡的皮肉上看见了几条黑色的纹路。
“这是御魂术的痕迹。”方奕明的语气凉薄道,“此术可让死去的人重新长出血肉,甚至可以恢复生前的记忆。但是使用的方法也极其残忍,施展此术之前需要先准备活人作为祭品,并且还得是拥有灵力的修士。”
“光是这些还不够,献祭完之后,被制造出来的活死人还得自己觅食,四处夺取他人的灵力,害人性命。这其中有部分夺回来的灵力会回到施术者身上,于是这些被复活的人也被叫做夺魂尸妖。”
方奕明上前将原本插在许志荣右腿上的长剑抽出,“夺魂尸妖所夺取的修为越多,脖子后面的纹路颜色就会越深。”
宋炎平瞬间明白了方奕明的意思,刚才他看见许志荣身上的纹路简直比他原本的黑发还要更加暗上几分。
许志荣的手上怕是已经不知沾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根本就不值得被可怜。
可惜现在汉阳剑还有分身正在维持阵法,此时怕是没有往日里那般锋利。
方奕明感到有些遗憾,于是将汉阳剑举得更高了一些,然后再狠狠刺入许志荣的另一条腿。
“我早在多年前曾见过一位会施展御魂术之人。”方奕明露出了之前从未有过的阴冷气息,“告诉我,你和钟玉瑶是什么关系?”
方奕明垂着头,与许志荣面对面。
不断感受着方奕明释放出的威压,以及直面那张快要结冰的脸,许志荣竟然打了个寒颤,心中生出没有尽头的惧怕。
就连宋炎平也有些被怔愣,他从未见过方奕明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次也没有。
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惊涛骇浪,许志荣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敢张口胡说,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一百种折磨自己的方法。
但他不敢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如果被知晓,会有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
许志荣咽了咽口水,回答的声音都在微不可察地发抖,“你为什么会认识她?”
身前的阴影骤然离去,方奕明直起身子,低气压瞬间消失,他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和煦的模样,就好像刚才是另外一个人。
方奕明看似简单地问道,“钟玉瑶现在在哪里?”
许志荣咬牙,方奕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抬手开始操纵汉阳剑。
没入血肉中的剑刃开始散发出具有攻击力的灵力,顺着许志荣的经脉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许志荣立马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弓着身子,瞳孔几乎痛得失焦。
方奕明却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应当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积压的乌云已经在他们的头顶聚集,突然世界瞬间被照亮,像是陷入短暂的白昼。一时间,众人冰冷的,痛苦的,不忍的,惊惧的表情都暴露在白光之下。
轰鸣声晚几秒传来,看来大雨将至。
段景辉简直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冰冷的人会是方奕明,在他的记忆中方奕明的形象永远是松弛的。
安稳的日子过得多了,段景辉短时间无法适应这种血腥的场景,于是独自背对着那三个人,站在阵法的边缘。
回家的进程必定会被耽误,趁着现在无事可做,段景辉决定给自家师尊传信,告知他自己陷入了麻烦之中,需要晚些到。
没多久,一只由灵力聚集而成的白鸽在段景辉的指间形成,振翅而飞,同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方奕明的防护罩,向远处而去。
不知为何,段景辉总觉得体内升起一种莫名的心慌。
在短时间之内,他绝对无法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