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帝看着宝剑中的邪魔。

准确地说，应该是看着宝剑。毕竟宝剑是由传说中那人的尸骨制成可以容纳天下间一切或罪恶或善良的灵魂，而不被人看穿。

巅峰时期的司帝应该可以看穿，但现在他还没有恢复，自然只能看见宝剑的剑身。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邪魔莫名其妙地，觉得司帝就是在看自己。

在看他这个分明获得了自由，但是不愿意离去的大傻子。这些日子里邪魔看着司帝寻找宝贝，默默地帮他驱逐了一些可怖的生物。

“邪魔。”司帝唤道。

“是是是，我在我在。”邪魔眼见自己瞒不过去，从宝剑中钻出来。

黑色的烟雾凝聚，逐渐由飘渺变得浓稠，最后化作邪魔的模样。

——浓眉大眼，很符合人类长久以来的审美。邪魔自己捏的。

司帝头一次见邪魔的真正模样。他们虽然相处上千年上万年，但司帝从来不知道邪魔的真实模样。

毕竟是邪魔嘛，修真界流传的古老传说里，邪魔永远作为负面形象出现。

邪魔之恶牢牢印刻在每个人心底。

现在司帝能够心平气和与邪魔相对，得多亏上万年的沉淀。

陆颂诗凑过来，看看司帝，看他一错不错的眼睛；

看看邪魔，看他半虚半实的身体。

“你们关系其实很好哦？”

哪有仇人之间可以对视三十秒不开战的。

先说司帝，他现在实力未恢复所以不能动粗，可以理解。但他大可以之间损坏宝剑——邪魔依附于这宝剑，宝剑被毁，邪魔也讨不到好。

可司帝没有这么做。

再说邪魔，能走不走偏要留着，除了感情好，陆颂诗想不到其他解释。

也难怪，三年的陪伴可以让人宠之间生出感情，十年的使用可以让人具之间产生羁绊，上千上万年的时间过来，邪魔与司帝又怎么可能真的半点不挂念。

司帝静默道：“你的实力好像变差了很多。”

司帝也说不准自己究竟有没有看错。

他经脉尽废，现在纯粹是靠着自己对邪魔的了解在做判断。

给宝剑灌输灵力的时候，司帝也是可以感受到封印之下邪魔的状态，那汹涌澎湃的灵力，即使是巅峰时期的司帝也不敢说自己能够敌得过邪魔。

由是，司帝甚至对当年能够封印邪魔的那位前辈产生了好奇。

经历过当时战争的人已尽数归墟，司帝又不可能问邪魔具体情况，只能默默将疑问藏在心里。

反正他清楚，邪魔现在在封印里面，而且没什么心思出来就是。

邪魔不出来是因为不想出来。时日渐长，封印威力大大削弱，邪魔若是愿意，用尽全力冲破封印不是不可为之。

邪魔不出来，仅仅是因为他不想出来。

邪魔应当是肆意的无畏的，可现在出现在司帝面前的邪魔虽然勉力支撑着体面，微微颤抖的身躯却显示着他身体内的痛楚。

司帝眉头微微皱起。

受伤了？

什么时候？

这世界上还有能够伤到邪魔的存在么？

邪魔不说话。

陆颂诗启动系统1fc的搜索功能，搜索邪魔的人生经历。

哦哦，原来如此。

陆颂诗把刚查到的东西告知司帝。

“还记得你被天雷劈不？中间你失去意识了，这家伙冲破封印跑出来给你挡天雷。天雷很厉害，而他冲破封印之后没啥准备，还得护着你，就被天雷重伤了。”

“哦还有，这些日子我们不是一直在上刀山下火海——真的想吐槽一下天材地宝为什么总要长在危险的地方——邪魔在给我们护法。”

人间界乱子多，催生出很多以怨气为生的鬼精，要不是有邪魔相助，司帝每个离开陆颂诗和系统1fc视野的瞬间，都有可能被鬼精侵袭。

简而言之，邪魔，一路上最好的保镖。

邪魔沉默，邪魔恼羞成怒。

邪魔感觉自己底裤被扒光了。

“多谢。”司帝没有多加怀疑，直接道谢。

这一年来和陆颂诗朝夕相处，两人之间早已建立深厚的信任。更何况被说好话的是邪魔，是真真切切与司帝互相陪伴上万年的邪魔。

司帝没有不信任的道理。

“我没有！”邪魔矢口否认。

他堂堂臭名昭著的邪魔，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去做好人好事不留名！

司帝：“过去是我误解了你，你因此对我疏远是我之错。在我对你存有误会期间你能够不计前嫌伸出援手，我自愧不如。之前未曾听你的建议远离那三名孽徒，亦是我自大。某此厢致歉。”

说着，司帝微微附身，腰肢弯成道歉的弧度。

邪魔烟雾做的身体往后飘远：“啊你说话好恶心啊。”

但不可否认的是，邪魔爽到了。

司帝这样的人竟然还会道歉诶。

心情很好。

邪魔嘴角的笑意是压不住的。

可想到司帝现在是个废人，邪魔刚漫上心头的开心尽数消失殆尽。

他又开心不起来了。

“可当不起执剑长老的歉意。你若是能够听进去我的建议，现在又何至于如此狼狈。”

话刚说出口，邪魔就后悔了。

有点伤人。

还好司帝不觉得，反而是应承道：“你说得对。”

陆颂诗&系统1fc：……

陆颂诗：“他们感情真的很好诶。”

系统1fc：“宿主，我们两个也经常吵嘴，我们感情是不是非常好？拜托了，这可是情感模块升级的重要理论依据。”

“是是是我们天下第一好。”

“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真的。”

“宿主，我好感动。”

“嗯嗯嗯。”

陆颂诗一边回应着，一边看着邪魔和司帝那边。

邪魔和司帝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时间让他们之间产生了不小的感情，但却没能让他们建立起多么密切的联系。

他们分明是世界上最熟悉彼此的人，但又可以称得上一句陌生人。

毕竟他们没什么实质上的接触，平常就连交流都很少，完全是邪魔单方面的。

良久，司帝吐出一口浊气，道：

“我名司帝，一介求医者，过往不必多提。”

邪魔空长岁数，没有长与人类对应的阅历，便有样学样道：

“我名、名……”

从第三个字开始，邪魔就卡壳了。

邪魔不知道该叫自己什么。

洪荒十七时期，没有生而知之的生灵给他取名；大洪荒时期，邪魔是所有生灵都厌恶的生物；界限分明时期，邪魔就是邪魔。

所以邪魔没有名字。

从洪荒十七活到现在这个岁数，邪魔遭遇最大危机。

就连街边讨食吃的小乞儿都有个狗蛋铁柱翠花二丫的名字，他堂堂上天入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邪魔，竟然没有一个能够那得出手的大名！

邪魔沉默，邪魔窘迫。

司帝心情好像很好，眉微微挑起，善解人意地开口：“肖雾，如何？”

系统1fc做记录：

【肖雾，烟消云散的雾气。邪魔本体为黑色的雾气，此名字表达了司帝对邪魔最真切的诅咒，希望这家伙能赶紧烟消云散去死……】

陆颂诗赶紧纠正系统1fc的错误记录。

“雾气代表邪魔过往那些不好的经历。司帝的意思是说，希望邪魔之后能够放下那些曾经，不要再因为赎过的罪孽而谴责自己，也不要把别人的罪孽但在自己身上，向前看。”

“小一，你的情感模拟板块还是要升级啊。”

升级的事情另外再谈。

而现在，邪魔，或者说肖雾，真真切切为自己的新名字感到开心。

——他、有、自、己、的、名、字、了！！！

天底下独一无二，司帝给他的名字！

咳，矜持。

肖雾双手抱胸，满脸不屑，道：“肖雾……一般般吧。不过若是你喜欢，也未尝不可。”

司帝满脸笑意：“嗯。”

陆颂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强横邪魔爆改口是心非小狗。

高冷男神爆改温柔病美人。

可能这也是时间的威力吧。

系统1fc忙着给自己的情感模拟板块做更新迭代，没空关注司帝和肖雾明显不正常的感情线。

还是经过陆颂诗提醒，系统1fc才注意到他们。

陆颂诗：“别忙活了，等会儿再更新。你但凡多分一点注意力给他们俩呢？你没觉得他们之间氛围很奇妙么。”

系统1fc认真看。

系统1fc如梦初醒：“宿主，你是说主角（司帝）喜欢上邪魔（肖雾）了吗？还是说邪魔（肖雾）喜欢主角（司帝）？亦或者他们两个两情相悦！”

“上万年的感情，时间的沉淀，对立的身份，化敌为友——很好的爱情情感例题，谢谢宿主！”

系统1fc风风火火，忙着将例题输入正在编写的代码中。

“唉等等等等，别急，不是。”陆颂诗制止道，“你再仔细看看呢？你看他们这分为像是爱慕吗？”

“啊？”

系统1fc仔细观察。

司帝笑意盈盈，一双看遍时间的眸子里满是柔和；

获得名字的肖雾……不知道为什么，系统1fc幻视炸毛小狗。

就像那种……【曾经很喜欢人类，将一枪真心赠与人类，满怀热情想着和人类共建新家园。

但是之后惨遭人类欺骗利用抛弃，两次，于是变得应激不是很亲近人类，开始对所有人类恶语相向试图赶跑所有靠近自己的人类。

可骨子里还是抗拒不了对人类的好感。后来被一个好人类捡回家中，好人类不会怪罪他的坏脾气而是耐心包容，又给予了他心仪的玩具，明明很喜欢但是很不好意思承认的笨蛋小狗。】

系统1fc明了了，系统1fc更改情感模拟系统中的例题：

“原来是主宠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