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喝醉的人分不清想象与现实,裴濯静将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陆沅只要在他眼前,就是真的,不管合不合逻辑。
“谁?”那人似乎很疑惑,雨里难不成还有人?
“就是他。”
裴濯静心里碎碎念:陆沅不就站在那吗?怎么会看不见?
此时他很想抱着那个人的脑袋喊:我、找、陆、沅!他就在那里,你是不是耳背!
然而他旁边的人似乎也是真的听力受损:“你、说、什、么!你、找、谁!雨、下、得、好、大、我、听、不、清!!!”
裴濯静真的醉了,他也真的这么说了:“我、说、陆、沅!”像是怕谁没听到,他又加大了声音,“陆沅不就在那里吗,陆、沅!”
这两句话犹如平地惊雷,何无霜打了个哆嗦,忽然停下来,想扇自己两巴掌。
他是谁,他在哪,他刚刚不是在喝酒吗?
什么,怎么跟那个万恶的资本家的名字一样?
“拖家带口”、拎着醉鬼同伴的工作人员也停下,雨都快把伞打歪了,他们也没反应过来要撑直。
……谁?
你说谁?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里闪电一般划过,雨水导电,此时他们已经全身焦麻。是他们想象的那个陆沅吗?
只有小韩还在吱吱哇哇地说:“哦、我、听、到、了!陆、沅、是、谁!”
裴濯静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他说了好几遍了,就在前面。他一把甩开小韩,也没撑伞,就这样朝着某位熟人走去。那人穿着风衣,黑色的下摆被雨淋湿,修长的身影立在雨中。
比电影男主还要电影男主。
他非常自然地走进陆沅的伞里,把被雨浇透的花塞到他怀中:“怎么一个人站在雨里?”
一些因为要开车所以没喝酒的人揉了揉眼睛,李助理把眼睛摘下来,擦干了上面的水,又重新戴回去。
他们……是什么关系?
此时只有裴濯静一个人能看见陆沅的神态,他垂下眸子,鸦羽般的睫毛似乎要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远看眉眼细长,一副无情的样子,近看却是发现睫毛轻颤,像是有水沾在上面,压弯枝头。
裴濯静盯了一会儿,忽然陆沅的气势又变了,他单手拿着花,侧头朝着后面说:“散了吧。”
裴濯静头倒在他肩膀上,灼烧感从胃部升到食管。陆沅不能分出手来抓住摇摇欲坠的裴濯静,所以他只能在空中胡乱寻找浮木。
直到裴濯静抓住了陆沅撑伞的手,他渐渐放松支撑自己的力道,像是整个人埋进了风衣里。
裴濯静忽然抬头,脸颊酡红,“伞什么,伞太重了?”
“不是跟你说的……好好呆着别动。”陆沅撑着伞在雨里站了一阵子,就碰上了下楼来的众人,不过那些人听见他说的话之后就识趣地立马散开。一个没喝酒的拖上一个醉鬼,稀稀拉拉地开车离开。
裴濯静只记得自己要找陆沅,但是有点想不通到底找他干什么,他只能干巴巴地喊一句:“陆沅。”
“——陆——沅。”
“你是来找谁的?”裴濯静有点语无伦次,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他好像忽然想起了剧情,又想起了许意然,最后思绪又飘到他和陆沅的聊天记录。
陆沅实话实说,“……找你的。”
裴濯静:“……你是来找我的?可你说了不来。”
裴濯静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陆沅身上,呼出的热气落在耳边。
陆沅站在路灯旁,感受着怀里这个滚烫又棘手的物体,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意识到裴濯静可能早就知道1234的身份,虽然不知道裴濯静是怎么知道真相的,不过他还是语气缓和地答道,“骗你的,还是来了。”
裴濯静在混乱中弄反了主客体:“你找我……吃饭,是吗……晚上八点。”
陆沅压下心里的讶异,尝试把裴濯静扶起来。不过那人却像是一块软软的橡皮糖一样,一旦悬空就会往地上栽倒。这不扶还好,一扶,裴濯静的脑袋失去平衡,转了一圈,直接磕在他下巴上。
“嘶。”陆沅被磕得一个踉跄。
“拿到了花没有……他们说好重,要拿稳。我手没力气……”他索性换了个姿势,两手环住陆沅的脖子,嘴唇落在他颈侧,这会儿又成了树袋熊。
呼吸急促地打在敏感的皮肤上,陆沅下意识想要往后缩。
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可是站在雨水里的感受太过于冰冷,他不想放开这个温度。
本可以推开他的时候,身体没有反应,现在再把他一个人丢下,是不是又当又立?
而且这人还是个醉鬼。
这破地方离学校也很远。
再加上下雨了打不到车。
陆沅脑子里闪过几个混乱的理由。
那束花在雨里被打得七零八落,水滴要掉不掉地挂在花瓣上,脆弱的纯白花蕊与大片的黑色形成强烈的对比,在雨中有点可怜。陆沅没回答,裴濯静试图上手去摸摸他的花还在不在,但是视线旋转,他其实一直在摸陆沅的袖口。
刚才没能注意到,现在他们的每一次接触都让陆沅泛起鸡皮疙瘩。
“花呢?”
陆沅不得已用撑伞的手拢住他,把另一只手上的花举起来:“在这里。”
裴濯静即使是醉了也还记得他的任务:“找我吃饭……我本来想问……为什么……要给我钱?”
“不能忘记了……不然下次、没机会。”
陆沅难得生出了几分忙乱,一个成年人完全到在他身上,时间长了,总归有点支撑不住。
“去车里说。”
“啥?去厕所?”裴濯静睁大了眼睛,他将耳朵侧过来,似乎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陆沅里面打底的白色上衣露出来,被风一吹倒真有些冷。陆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往后一推,两个人压着靠在车门上。裴濯静在他的视线里,脑袋挡住路灯,反而模糊了五官。
陆沅叹了口气,反正背后也差不多全部浸湿,干脆把伞收掉好了。
“为什么要给钱……为什么要站在雨里,还有……为什么答应去吃饭。”
裴濯静一边碎碎念,担心自己忘记,陆沅一边收了伞,狼狈地打开车门,企图把裴濯静塞进副驾驶。两个人都暴露在雨中,活脱脱两只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