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宋绘也没过了那阵兴奋劲儿，一直翻看着照片。

卫凌不禁心中愧疚，是不是给宋绘的工作压力太大，想着以后要经常带他出门玩儿。

还有，要买台专业相机，宋绘很会摄影，构图、光影都很漂亮，不能耽误了孩子发展特长。

卫凌正计划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卫少爷，太对不起了，犬子绝不是有意冒犯您！要是您允许的话，我们带着他上门给您赔礼道歉……”

宋夫人声音又气又急，还隐约夹杂着中年男人怒吼和变声期男生的哭嚎。

卫凌看看玩儿得没心没肺的宋绘，走去阳台上，不发一言，静静听着宋家的好戏。

“……都是我们疏于管教！你这孩子来道歉！”电话那头靠过来一个哽咽的公鸭嗓，“对不起卫先生，是我有眼无珠……”

下午的阳光正好，天色碧蓝，卫凌随手用手指在玻璃上画出一个看不见的笑脸，耐心等待宋家人继续。

“卫少爷，实在是抱歉，不知我们能否亲自当面赔礼。”终于，那边说话的人轮到了宋家的主事人，宋绘父亲。

根据孙助理的调查，宋父不算是个善于经营企业的领导，但是个长袖善舞的生意人。这也不足为奇，毕竟这样的成功人士也有很多，宋父就是比赔笑脸也不算出类拔萃。

卫凌沉默，对面也只能听见略微沉重的呼吸声。半晌，卫凌轻笑：

“宋总太客气了。也不用给我赔礼。”

此话一出，对面反而更紧张：“卫少爷……”

“明天带着令郎来英达吧，给宋绘道歉。”

不等对方的反应，卫凌挂断电话。

“唉。”

别看卫凌狠话放得果断，但心里也有些纠结。

他是想要帮宋绘摆脱这个烂泥坑一般的家庭的。在小说里，宋家只拿宋绘当个工具，打骂训斥都是常态，更多的就是漠视，最后更是把他嫁给一个烂人，不知道又要受多少折磨。

现在小说和现实交叠，宋绘的命运不再是被Alpha逼死，但他小时候受过的苦并没有减少。看宋家现在的态度，那小矮胖子一口一个“赔钱货”，也能知道他们无论是在小说ABO的不公平设定里，还是在现实中，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如果宋绘能彻底独立，那是最好的。

可是，他心里到底对家人抱有怎样的感情？会不会还在渴望亲情所以愿意包容那三个人？会不会……最后埋怨卫凌手段残酷呢？

卫凌不是不通人情的人，他知道很多人的家庭即使再不好，他们也难以割舍，甚至会自虐般地讨好父母。他不是这样的人，但他尊重别人的选择，不会多做评价。

可是轮到宋绘，他一向果断也难免犹豫。虽然只是认识了短短的一段时间，可是他已经对宋绘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该管吗？管了被讨厌怎么办？

卫凌搓着指腹上的灰尘，陷入思索。他不想被讨厌，可是却从没想过放手不管。

停滞没有意义。卫凌转身，却看见墙边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宋绘食指相对，一点一点地碰手，“只是想看看老公去做什么了。”

“听见什么了？”

“嗯……”宋绘低下头，声音闷闷的，“谢谢老公帮我。”

宋绘的视角里渐渐出现卫凌的长腿、腰、胸膛，他又忍不住抱住对方：“以前……”

“以前我不太常住在家里，偶尔回宋宅，也是汇报最近的学习、训练成果，而父母他们，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好脸色。”

“他们全心全意地溺爱着宋之耀，因为那是他们的Alpha儿子，是……”说到这里，宋绘忍不住笑了，“是'家族的希望'。”

“不过还好，我不在家也不用受宋之耀的气，他虽然看不上我，也没机会找我的麻烦。”

“只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因为衣食住行、因为父母的关注，或根本没有原因的挑衅，也都是以他胜利为结果。”

“所以，老公，你是第一个会护着我的人。”他的声音很轻很低。

“我最喜欢你，现在是，以后也是。”

卫凌心里酸软一片，抱住宋绘，说：“你放心，以后他们不能再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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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所以今天要带我去公司吗？”宋绘眼睛睁得圆圆的，用手指着自己。

“我不太希望他们来家里打扰，所以只好带你去英达见他们了。”卫凌整理西装衣领，想了想，问：“是不想去吗？”

“没有的。”宋绘立马摇头，“只是我还没有去过这些比较正式的地方呢。”

想也知道宋家不会让宋绘去自家公司，卫凌说：“没什么正式的，那里很无聊，人很多，都很忙，你去了一次就不会想第二次的。”

“才不会呢！”宋绘斩钉截铁。

看着男生还没有染上班味儿的天真眼神，卫凌笑了笑。

他不知道宋绘只是对老公的办公室有极浓厚的兴趣。

因为第一次来，卫凌带着宋绘绕到了大门外认认路。英达坐落在市中心，大楼有些旧了，周边来来往往的人流量很大。

“哇……”宋绘发出长见识的感叹。

进楼，刷卡，上专用电梯，宋绘紧紧跟着卫凌，卫凌怕他紧张也任人拉着手。

此时赵助理在卫凌所在的12楼电梯口等待。他站得端庄，力图给老板娘留下靠谱得力的好印象，而且他本人也对改变了卫总工作作息的宋先生很好奇。

“到了。”卫凌在电梯里先放开了宋绘的手，示意他站好，宋绘也眨眨眼，整理了一下衣摆，面上露出一个亲切大方的营业笑容。

电梯门打开，三人相遇，赵助理微笑点头：“卫总好。”

“这位是宋先生吧？欢迎您来公司，接下来您有什么需要找我就好，不必客气。”

宋绘营业水平一流，绝不会露怯：“赵助理好，卫总一直说你优秀能干，今天麻烦要你了。”

卫凌笑了一声，引来宋绘的疑惑目光，却没说什么，“走吧，去我办公室。”

直到赵助理送来茶水和一杯橙汁离开，宋绘才拽住卫凌的袖口，问他：“老公你刚才是不是在笑我？”

卫凌挑眉，还挺敏锐啊。“不是在笑你，刚才表现得特别好。”

“只是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不用像员工一样叫我卫总。”想想宋绘一本正经地端出一副贤惠大方的模样，叫自己卫总，卫凌就忍俊不禁。

挺可爱的，不是嘲笑。

“唔……卫凌？”宋绘颔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灵动的狡黠和害羞。

“很好，宋绘。”卫凌拍拍他的头顶。

接下来，卫凌继续处理工作，宋绘在一旁的沙发里玩手机。卫凌抽空抬头，偶尔会瞥见宋绘不知道一个人在笑什么。

直到十点，赵助理的敲门声响起：“卫总，宋总一家在会客室等您。”

“知道了。”卫凌合上文件，看向坐直了的宋绘：“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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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总！”

卫凌刚推开门，就看见端坐的三人立刻起身站直，向他望来。

“请坐吧，宋总，宋夫人。”卫凌点点头，带着宋绘坐定，对面三人才默默坐下。

“卫总，昨天的事实在是抱歉，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管教好之耀。”宋父40岁出头，夫妻两人都比同辈人年轻，此时却疲态尽显，卫凌觉得他还不如50多的赵老师精神好。

“昨天一晚上我们深刻地教育了之耀，我们也深深地反省自责，辗转反侧，就是担心气到了您……”宋父突然想起昨天卫凌的话，又补道：“还有您夫人。”

卫凌皱眉，有些不耐烦：“明白就好。道歉吧。”

宋之耀“腾”地一下站直，脸苍白浮肿，显得更胖了，手脚僵硬地鞠躬大声说：“对不起！卫总！”

停滞了几秒，空气一片安静，宋之耀又僵硬站直，转过头向宋绘鞠躬：“对不起！……大哥！”

宋绘面无表情，扫视过对面三人。

瞧瞧，多么和谐统一的一家人啊。此刻在卫凌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出，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歉意或勉强挤出的笑脸，那用力攥紧的手能否给宋之耀一点尊严？

而以前，这只手只会攥成拳头锤在自己身上，他也只能向这一家人露出这样的姿态来道歉。

“呵。”

宋绘提起嘴角，发出一声似嘲讽、似轻蔑，又似释怀的笑声。

直到现在，宋绘才发现，自己一直很厌恶宋家，厌恶这三个人。

宋之耀咬紧了后槽牙，脸上的肥肉抖抖抖，却什么都没说。

卫凌看着宋绘的侧脸，眸色深沉。

“哈，看来我的夫人不太接受这道歉啊。”卫凌手臂搂过宋绘的肩，将他带到自己怀里，面带笑意：“怎么不满意？让他们改。”

“卫总……”宋夫人按捺不住，几乎想起身。

“我没在跟你说话。”卫凌摩挲着宋绘瘦削的肩，一个眼神也没给宋家人，语气瞬间低沉含怒，令宋夫人脸色惨白。

宋绘搭在卫凌腿上的手指抽动。

他第一次感受到卫凌身上强势的上位者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