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余尚看见沈菁语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去哪了？”沈菁语头也不抬，仿佛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询问。

“中心广场。”余尚如实回答，心底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沈菁语听到这句话，微微抬头看着余尚。

她没说话，只是用目光审视着余尚：“你应该清楚今天几号了，你还有几天开学你知道吗？”

“余尚，你作业写完了吗？你练习册做了吗？你有没有计划去复习预习，你开学就高二下学期了，你有没有危机感？”

余尚沉默不语，只是缓缓放下包，向着房间走过去。

沈菁语似乎很不满意余尚的反应，追进余尚的房间说：“我这是为你好，我会害你吗？”

余尚应了几声，内心已经对这些话感到麻木了。

“夸你两句谁不会啊？别人夸你那都是阿谀奉承，你不能因为这个骄傲自满，觉得自己什么都行。”

沈菁语似乎也很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了一句：“从明天开始，我要看到你的计划，并且你要好好执行起来，不能再这样过一天算一天了。”

余尚叹了口气，开始写计划。

沈菁语每个假期都让他做计划，可是余尚不是很明白。

自己可以做计划，也可以照例执行。

可那不是沈菁语想看到的计划，沈菁语想让余尚跟在学校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好好利用。

恰巧这几天沈菁语在休假，她监督着余尚执行计划，利用好剩余十天假期的每一天。

学校正式开学在二月二十六日，但是高二级部需要提前两天到校学习，因为他们需要在期中考试之前学完整个高中的全部内容。

所以元宵节那天，几个人浑身上下透露着幽怨的气息到了学校。

一到教室，肖语烨一整个人瘫在座位上，有气无力地说：“苦逼高中生的噩梦生活要开始了。”

其他几个同学也一道哀嚎，池婕就在这一阵哀嚎中进了教室。

“一个个嚎什么呢？”池婕半开玩笑地说，“行了，大家坚持这么一年半，之后就高考了。”

“知道大家辛苦，但也就这么一年半了，大家努努力，拼一把。”池婕看着台下的同学，长舒一口气，“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寒假作业下了早自习课代表都收好给各科老师，大家先翻开课本，我们来讲新课。”

“一开学就零帧起手，直接讲新课啊。”叶卿语唉声叹气地翻书，“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台下也有同学小声抱怨，但在池婕开始讲课后，又都很聚精会神的听讲。

抱怨归抱怨，课还是要好好听的。

下了早自习，每个课代表都忙活不停，收作业发卷子一趟一趟的。

“这是刚开学吧？”呈傅有些恍惚道，“我怎么感觉跟期末一样。”

“准确来说还没开学呢。”余尚提醒，“我们提前来的学校。”

听到这句话后，呈傅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接过前桌传来的卷子。

高二下学期就这样忙忙碌碌地开始了，卷子从开学就一直不间断地发，开学考完后就开始周考，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面堆满了试卷。

原本的两周一大休，是休两天或者一天半，但是现在已经缩水到了周六下午和周日上午组成的一天。

窗外愈发温暖，课业也愈发繁重。

“听说隔壁普通班走了好多个人。”某个课间，肖语烨说。

“唉，受不了请假了吧？”叶卿语叹了口气，“这节奏确实太快了。”

“没办法啊，咱这不就这样吗？”胡煜一伸了个懒腰，“人口基数大，分数线高到吓人。”

“真的，晚上不到十二点一点都睡不了觉。”祁文说，“我上回上课的时候看见余尚都犯困。”

“没犯困。”余尚狡辩道。

“嗯嗯，你在闭目养神。”呈傅打趣道。

“轮到谁午休的时候去食堂了啊？”肖语烨问。

“我。”祁文说，“你们吃什么？我给你们带。”

“我不用了。”叶卿语打着哈欠说，“我一会儿吃俩面包垫垫算了，这几天困死我了。”

“去食堂也不一定买着什么。”余尚说，“老师拖个堂什么都没了。”

“嗯，一会儿下课去便利店买点吃也行。”呈傅说。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上课铃又响了。

时间就在这样的快节奏中飞快跑走了，这几次大休几个人忙得厉害，有上补习班的，也有狂补作业的，总之没有闲着的。

一开始群聊里还有几个聊天的，现在直接查无此群。

在大休的时候，呈傅偶尔晚上跟余尚发几句牢骚，余尚也一直有回应。

四月一日，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池婕跟他们说，期中考试定在四月底，意味着在这最后的二十多天，要把剩下的课程学完。

不过好在一班的质量和进度都很快，也没剩下多少没学的，相对来说可能轻松一点。

可是班里的同学没有感觉多么轻松，有不少同学还情绪崩溃请假回去休息了半天，为此几个班主任还被叫到一起开了个会。

这天，沈菁语调休在家，打扫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翻出了余尚收好的全部手稿。

沈菁语默默地读完，有些不太高兴。

一个她认为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悄悄发芽，她走进余尚房间，解锁余尚的手机。

沈菁语随便地翻了翻聊天记录，注意到了一个叫‘Aime’的聊天框。

最近的对话不多，但能从字里行间里看出余尚对那个人的关心。

沈菁语皱着眉，一时间没辨别出是哪个小姑娘。

良久，沈菁语把手机放回原处，沉默着继续收拾房间。

学校里，池婕通知了清明节放假时间，并且体谅他们，少布置了一些作业。

“我终于熬到头了？”肖语烨顶着黑眼圈问。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余尚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恰巧外面阴天，还下了点小雨。

余零荞也有所察觉地看向余尚，心底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没事吗？”苏矜盈停下笔，偏头问余零荞。

“应该没事吧。”余零荞收回目光，继续写题。

时间一点点过去，清明节放假前的最后一节晚自习，整个班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机。

放学铃一响，班里的同学才有所动作，收拾好东西后出教室。

“小傅同学。”余尚靠着呈傅叹气，“明天出来走走么？”

呈傅应了下来，最近他也很累，本来也想约着余尚出门走走。

次日，余尚跟沈菁语说要出门，沈菁语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看了余尚一眼。

余尚心底有疑惑，但是也没多想。

两个人约在离学校近的图书馆见面，进了图书馆又很默契地开始写作业。

没写多久，外面又下起了雨，只不过是太阳雨。

“清明时节雨纷纷？”呈傅突然说。

“唉。”余尚佯装叹气，“我们约出来玩，结果挑了半天来写作业。”

呈傅伸了伸胳膊：“图书馆周围有小公园，去走走吗？”

余尚应了下来，两个人打着伞在图书馆周围走着。

雨水冲刷过绿化带，空气也因此变得清新。

“我觉得我们不打伞也可以。”呈傅伸出手接雨，“我感觉雨不大。”

余尚收了伞，两个人就这么聊着天乱逛。

“这里还有少年宫呢！”呈傅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建筑。

“嗯，但是我没进去过。”余尚说，“感觉这周围平时也没人。”

呈傅哦了一声，两个人边聊边走。

绕了一圈后，又回到图书馆门口。

“天意如此，让我们继续上楼学习。”呈傅叹了口气。

“你作业写多少了？”余尚冷不丁地问。

呈傅愣了一下，瞬间懂了余尚的意思：“还剩一点，今天可以不写。”

余尚点点头：“上楼收拾好东西，我们撤？”

“正有此意！”呈傅笑着回答。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雨也快停了。

他们出门往前走，刚好赶上一辆公交车。

“我们去哪啊？”呈傅问。

“嗯……”余尚思考了一下，“去步行街吧，中心广场不是去够了？”

呈傅说了声好，轻轻地靠在余尚肩头。

车厢里有些颠簸，让呈傅联想到了小时候的摇床。

不知道是车里开了点冷气，还是因为下雨有些凉，呈傅感觉这个温度很合适，突然有些困意。

余尚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抓住呈傅的手。

快到目的地了，余尚轻轻晃醒呈傅。

“到了？”呈傅问。

“到你家了。”余尚拉着呈傅下车。

“去我家干什么？”呈傅有些不解。

“你都困成什么样了。”余尚无奈道，“回去好好睡一觉，别到处乱跑了。”

呈傅确实有些困，但还是有些舍不得余尚。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余尚轻轻抱住呈傅：“回去吧，后天开学见。”

呈傅点头，回抱住余尚。

看着呈傅上楼，余尚也准备回家。

只是运气好像不太好，天空又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

这次雨有些大，公交车也来的有些慢。

余尚没说什么，撑起伞等在原地。

回到家里，沈菁语似乎又出门了，屋里很暗。

余尚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

一瞬间，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压在他的肩背。

余尚靠着门框蹲下，眼神近乎空洞地看着远处。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心底总有种无由的紧张和恐慌。

是因为期中考快来了吗？

除此之外，余尚找不到任何答案。

良久，余尚起身走回房间。

不经意间，余尚的余光看到了书桌。

似乎有一丝不对劲，有个抽屉似乎没关好。

余尚快步走向书桌，去拉最里面的抽屉。

拉开的一瞬间，余尚呆滞在原地。

这个抽屉是上锁的，他确信自己锁好了，并且没有开过。

里面有他的日记和《光影》的手稿，以及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余尚长舒一口气，想要使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越想要冷静，越冷静不下来，心底里总有另一个声音跟他做对抗。

他颤抖着手，去翻看抽屉里的物品。

窗外雨水渐渐变大，不留情面地拍打着窗户。

余尚还没来得及关窗户，雨水透过纱窗落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余尚没在意这些，他依旧在原地麻木地清点抽屉里的东西。

日记本的位置还没动，自己打印出来呈傅的画也还在。

唯一一个，光影的手稿一张也没有了。

余尚不死心，继续翻着其他的柜子，结果毫无收获。

不清楚过去了多久，余尚像脱力一样瘫在床沿。

心里又涩又苦，眼眶也有些发酸。

窗外的雨停了，屋内的雨毫无征兆地落下。

余尚安慰自己，只是手稿丢了而已。

最重要的结局手稿，自己一直随身带着。

余尚缓缓抬头，看向书架那个上锁的盒子，它还完好无损。

里面有旧照片，也有自己十几年悸动的秘密。

良久，余尚起身关窗户。

雨已经停了，但是潲进来的水还在。

余尚没说什么，拿起抹布擦干净飘窗上的水。

两三个月的高强度学习没让他觉得特别累，可是现在他觉得好累。

不知该从何说起，疲惫到不想说话。

房间里不分昼夜，明明是下午，却黑压压一片。

沈菁语看了多少？她知道了多少？

手稿还在吗？会被撕掉吗？

余尚没敢细想，只是默默祈祷。

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消失在了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