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天，北方虽然没有南方那样的喊楼活动，但是芜市高中还是空出来了一节晚自习，让学生们放松。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刚上晚自习就有人窃窃私语地商讨。
“呈傅，你知道咱们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要去操场集合吗！”因为老师迟迟没有到教室，祝沁宛很兴奋地说道。
“去操场集合？”呈傅愣了一下，抬头看黑板。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放学，继而就要高考了。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呈傅突然恍惚了一下。
他来这个学校已经一年多了。
“怎么了怎么了？”祝沁宛向呈傅挥了挥手，“回神啦小呈神。”
“这又是什么称呼？”呈傅对这个新外号有些陌生。
“嘿，前几天刚从学校论坛扒的。”祝沁宛笑嘻嘻地说，“楼主说我们这届超绝松弛感，有人不服。”
“然后呢？”呈傅好奇问道。
“然后就有人说，‘小呈神超绝压迫感，感觉他一直在复习。’这样的话。”张宇新转过头来说。
呈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谁想的？这么中二？”
“周兼，你小呈神问你呢！”张宇新向刚从后门进来的周兼扔了一张纸团。
“怎么了？我是我小呈神死忠粉脑残粉小腿毛，我夸两句怎么了！”周兼接住纸团，很是配合地说。
“咱可就这一个小呈神，别给我玩坏了哈哈哈哈哈。”
“不可能，小呈神心态好着呢是不是。”
“那最后一节晚自习去操场，小呈神统计一下要准备的物资呗！”张宇新笑嘻嘻着说。
“谁说让统计的？”呈傅怪模怪样地问了一句。
实际上，早在上晚自习前，钟凭就把他叫出去说了这件事，为了不让学生们过于浮躁，于是要求他保密。
但是在班级里哪有不透风的墙？呈傅不说，其他人也有的是渠道知道。
“太上皇钦点！”周兼回答，“班费还有好多呢，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啊！”
班级里一瞬间沉默下去，每个人都在仔细思索着想要什么。
“呈儿！我要肥宅快乐水！”有同学率先举手道。
“有点出息行吗？我要肥宅快乐水清汤版。”
“你要雪碧你直说啊！我要肥宅快乐水辣汤版。”
“辣汤是指橙子气泡水？”呈傅不禁皱了皱眉头。
“Bingo！理解力满分！”有同学打了个响指说。
“肥宅快乐水老巫婆汤版。”
“葡萄还是青苹果？”呈傅已经摸透了套路，一边记录一边问。
“嘿嘿混合版。”
“呈！我能要中式无糖小蛋糕加超绝辣椒果酱吗？”
“能有点出息吗！去操场你要白馒头配老干妈？”有人嘲讽道。
“这话说的，我要速食面条。”
“方便面一箱！”有人捏着嗓子传话。
班级里哄闹了好一阵，直到有人轻声说：“不好了不好了！太上皇回来了！”
一瞬间，班级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忙碌的很。
钟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无奈地笑着走进教室，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说：“同学们，大家把笔放下，都看过来。”
“一会儿呈傅同学把物品清单给我，我负责拿着班费去采购，大家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上好这几节晚自习，按耐住性子，最后一节晚自习去操场集合。”
原本安静的班级，在听到这几句话之后又变得哄闹起来。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兴奋，但不是还有十几个小时才考试吗？”钟凭皱着眉头道。
待钟凭走后，教室里意外地安静，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或许最后一句话真的有用，还有十几个小时就要考试了。
不知道是想要争分夺秒地感受身为高中生的最后十几个小时，抓住时光最后的尾巴，不留遗憾，还是感慨时光易逝，转眼间就已经要道别青春了。
下课铃声刚响起，广播站就传来教导主任普通话掺杂着山东方言的嗓音：“请高三各班有序排队下楼，不要拥挤吵闹。”
“走啦！上操场！”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整个班又开始沸腾起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下楼，却都堵在门口。
“我靠……”张宇新怔在教学楼门口，“这什么星光大道啊我去！”
只见刚刚说要去采购的钟凭站在教学楼门口左侧，那辆他开了十好几年的车打着车灯停在他旁边。
在往深处，有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的车和电动车。
他们无一例外都开着车灯，寓意未来的道路一片光明坦途。
有的老师甚至把自行车也骑了过来，在上面挂上两个手电筒充当车灯。
“同学们！”教导主任拿着扩音器说，“咱们学校一直有个不成文的传统。”
“因为上一届考的好，所以我们搬到这栋教学楼，就为了延续好兆头，这算是开了个好头。”
“每年高考前一天晚上，我们都会用这种方式来欢送你们，用光照亮黑夜，祝你们以后未来不再迷惘，永远光明坦荡！这算是结了个好尾！”
“现在！请排成单列，一个一个有序跳起来碰一碰教学楼门口上挂的粽子！”
钟凭站在教学楼一侧，看着学生们有序地跳起，在碰到粽子后又落下，心里五味杂陈。
等到所有学生都碰过一遍后，几个老师带着他们走到操场，每人发了好些东西。
每个人都收到了自己清单上写的东西，也收到了来自老师的赠礼。
是几支笔和本子，上面无一例外都用烫金印着‘金榜题名’四个大字。
这一晚，风很柔和地吹拂着，夜空中难得出现了星星，闪烁不息。
这里见证了太多欢笑与泪水，相遇和别离，每个人都懵懂地到来，怀揣着高志离去。
他们的未来一定光明坦荡，就像星火一样生生不息，最终的结局也一定是满载而归。
次日，高考如约而至，天气意外地合适，风徐徐吹过，钟凭穿着马褂站在校门，还特意找他女儿要了一张小马的贴纸，寓意马到成功。
记者一刻不停地顿守在考场外，家长一个个脸上既紧张又兴奋，放眼望去全是旗袍。
四天后，高考结束，整个高中生活就此落下帷幕，这一整年的疲惫与泪水，也在此刻彻底完结。
但完结不代表终结，新的人生节点即将启航，呈傅按照自己一直以来的期望报了A大，他期待那个人能记得自己玩笑似的说的一句话，期待着奇迹再次降临在他们身上。
填报好志愿，几个同学拉着呈傅去首都玩，在得知呈傅报了A大后，还贴心地拉着呈傅去A大附近转悠了几圈，把饭店什么的都摸清楚了。
出录取结果那天，言咨铄蹲着点来问呈傅情况，在得知呈傅毫无悬念地被A大录取后，言咨铄很是惊喜地说：“那你岂不是也要来A市上学！”
“是啊，到了可以找你和黎自怡玩。”呈傅说，“你们在C大是吗？”
“是的是的，离A大不远，走几步路就到啦！”言咨铄回答。
报道那天，呈傅特意在车站等了一会儿，想着会不会遇到那个人。
结果可想而知，呈傅等了很久都没人，心里一瞬间落空。
呈傅叹了口气，叫了车去A大报道。
之后呈傅又跟以前一样，不再抱有这种近似于荒诞的期待，把重心都放到了大学生活上。
在课余时间他还抽空去做家教，有的时候还跟着言咨铄去棚里录几次音，几次反响都很不错。
闲聊时，言咨铄有提到过想要创立一个自己的配音工作室，还半开玩笑地问呈傅要不要加入。
呈傅没跟别人说，自己其实一直把配音当做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尽管这一两年遇到的人都跟自己说自己很有天赋，但从前经历过的挫折总是让呈傅忍不住质疑自己。
所以他很坚定地给了言咨铄一个肯定的回答。
没别的什么，如果言咨铄是认真的，呈傅作为朋友很愿意帮助他，如果只是一句玩笑话，那呈傅更会毫无负担地答应。
就算不为别的，也得祭奠自己的一场梦。
梦做久了，是不是总有一天会成为现实，就像童话故事那样突然降临。
那呈傅很愿意去做这样的梦，就算现实做不到，但在梦境里，呈傅拥有一切主动权。
可那个最应该入梦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踏足呈傅梦境的一隅天地。
呈傅常常会想，如果梦做多了能成真，那反之，是不是就变成了遥不可及，如同琉璃一般易碎的幻想？
每每想到这里，心底总有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在浮现。
像是思念，又像是遗憾，更多的还是悲伤和执着。
还有人，把它称作难以释怀，念念不忘。
而呈傅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注定的意难平，不论是幼时还是年少时，以至于到现在都一直反复品味。
他反复告诉自己，自己不再期盼重逢，不再奢求奇迹，可心底最深处仍然有思绪在萌动，最后引发自己心绪里酸涩的浪潮，久久不退，愈演愈烈。
可没有办法，浪潮终归是要平息的，就像大雨总会终结，长夜终将会被照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