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云皎皎睁开眼，以一种不愧是你的眼神看着她：“小心出人命啊。”

“不但这个，我还要迷药，最好的迷药。”叶乔面无表情，比了个小指头，“最好是一点就能直接干翻千年以上修为的妖魔。”

云皎皎坐了起来：“即便是鬼市上流通最好的药对付坐照以上的也不太好使，你还要一指甲盖就干翻入神级别的妖魔，做梦去吧。除非你买一大桶不要命的撒。”

“所以我要加春药嘛。”叶乔说：“其实晕不晕过去无所谓，只要让人失去抵抗的力气就好了。”

“我倒是有个配方，可以达成你说的东西。”云皎皎伸出手：“但那玩意可贵，先给定金。”

叶乔眼中杀意毕现：“你的命够么？”

云皎皎趴了回去：“你杀了我也没用，没钱，我到哪里给你弄药来，你总不能让我去鬼市或者逍遥宗抢吧？”

她一副坐以待毙的样子，叶乔知道吓不了她了，无奈道：“要多少？”

云皎皎算了算：“十万......黄金？逍遥宗的回梦天游早就被禁，鬼市上所存不多，就得这价格。”

“回梦天游？”

“极品迷药……是当年逍遥宗高阶长老谢飞霜所创，她苦恋聆剑阁长老何千言多年而不得，可惜何千言是坐照巅峰，与入神只差一步之遥，她哪里能打得过？于是日夜恨意化作这瓶药，终于得偿所愿——”

云皎皎撑着脸给她科普：“可惜这段露水姻缘在第二天就结束了，何千言不忍受辱，挥剑自刎，谢飞霜被逍遥宗逐出，遭聆剑阁围杀。她死前为了报复仙门，将这东西的药方流了出去，不少魔修炼制此药引得修真界动荡，几大仙门联合扫荡了好几遍，才将这药方尽数毁去，所以现在这东西极其稀少，而且还是两百年前留下的老版本。”

叶乔听得蠢蠢欲动，她看向墨言，云皎皎说：“别看了，我们俩都没钱。十万两黄金，我们三个打包一起卖都卖不到这个价。叶师妹，你现在虽然入了魔行事无所顾忌，可也要晓得一个道理，强扭的瓜不甜，小心害了美人性命。再说，一夜春风哪里及得上夜夜春宵呢，还是要以情动人——”

“咳！”墨言终于听不下去了，她转过身对叶乔义正言辞道：“叶师妹，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可行此手段非君子所为，即便你得偿所愿也会给对方造成莫大的伤害，听我一句劝，不要拘泥于儿女情长之事，如今的你还是更该约束本心，清心正行，少思此类轻狂之事——”

叶乔捂住脸，“我觉得你们想太多，我要对付的真是魔族啊，而且我也不想碰他一根手指头，就想让他失去抵抗之力。”

墨言云皎皎对视一眼，彼此都不太信，叶乔比出三根指头：“我敢立誓，此药只会下给魔族。”

“立誓有什么用呢？没钱都是白说。”云皎皎问：“干嘛不让沈宗师出手，他的修为要制住一个千年以上的魔族，应当不算太难的事情。”

“不能让他知道！”叶乔严肃起来，沈怀慈一直都不喜她吸取他人修为，若被他知道她要吸幽旸必定会大发雷霆，多加阻止，再说，她恢复功力于他而言并不算一件好事，不过她得手之后只怕也瞒不住，她觉得，还是等木已成舟再说。

问题是，现在要弄到木头点燃这把火。

叶乔摸着下巴：“龙须，值钱么？”

“值钱啊，上好的炼器材料，越老越韧值钱。”云皎皎反应过来：“哇哦，你连远古上神都不放过？”

“又不是没拔过。”叶乔有些兴奋地躺了下来，一掌熄灭烛火，幽旸约她后日芦苇荡相见赏月，她要尽快弄到药引，好把他这颗大补丸吃下肚。

第二天，叶乔一大早就醒了，出门恰好撞上楚律，他面容有些忧愁，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挤了个微笑：“师妹，早。”

叶乔看他来的方向是柴房，有些奇怪：“师兄怎么起的这么早。”她鼻尖嗅了嗅：“而且身上还有血气，和妖气。”

“什么都瞒不过你。昨夜师尊抓到了那个奸杀女子的恶贼，顺着他摸到了一群魔修的贼窝，抓到了其中的首领，带了回来关在柴房。”楚律道：“只是此人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已经异化成妖物，神志不清，狂性大发，嘴里只喊着——”

“喊什么？”

楚律迟疑道：“魔尊救我。”

叶乔沉默下来，楚律道：“师尊怀疑这段时间各地的乱事是有人在背后谋划的，这药只怕也是特意在鬼市上流通，挑起仙魔之争，正同颜宁在里面追问那药的来历。”

她都不用多想，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与神殿有关。

只是仙魔大战与巫司岐追溯到千年之前有什么关系？这点她还没想通。但最麻烦的反而不是他在背后搞鬼，而是知道了他搞鬼也没人会相信这个说法，神殿千年的清誉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不单单是修真界，人间也对神殿极其信赖，神殿的言行举动就是天规法则，没人会质疑他们守护人界的立场。

这么多年来，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神殿多少次于危难之际拯救众生于水火之中，几次仙魔大战，神殿都与仙门同进同退，如此才能将神殿之威深入人心，代代相传，叶乔可以想象，沈怀慈入神殿救自己需要面对多少人的指责，想到昨夜沈夫人那个眼神，她有些失落。

昨夜......叶乔无意识搅动着袖子，目光落到自己右手上，一阵恶心突然涌了上来，她捂着嘴后退几步干呕出声。

“师妹，你怎么了？”楚律忙来扶她，沈怀慈同颜宁恰好从柴房里出来，道：“怎么了？”

“我看师妹有点恶心。”

“恶心？”他一愣，视线随后移到她小腹，叶乔忙道：“没事，没事，昨夜云皎皎睡觉太不老实了，我没睡好而已。”

沈怀慈还是握住了她的脉搏，片刻后松开了手：“......没事就好。”

颜宁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插嘴：“师尊，那个人，还有救么？”

“毒已入脑，他变不成人了，给他一个痛快吧。”沈怀慈道：你先回去，将药给天梁看看是什么做的？能不能研制出解药。”

“那师尊——”颜宁眼神期待。

“别多问。”沈怀慈看着他：“那件事要辛苦你了，路上小心。”

期望化作失望，颜宁咬着唇瞪了眼叶乔，气汹汹冲回了柴房。

这时，沈家夫妇也起来了，恰好碰上院中三人和刚做完早饭从厨房出来的春枝，沈夫人似乎很喜欢这个单纯开朗的农家姑娘，拉着她招呼大家一起，叶乔急着找烛龙，得知烛龙带着渊仲一大早就溜出去，婉拒后就去抓自己这两个不省心的祖宗，沈怀慈刚想跟上，沈夫人道：“羲儿，你去哪里？昨夜本想拉你说说话，你说有事便罢了，现在呢，现在可以么？”

“我——”

“师尊，我去看着师妹。”楚律道。

“别别别，还是我俩去吧。”云皎皎一边穿鞋子一边跳出房门，“春枝姑娘，烛龙去哪儿了？”

“他们吃完了饭说要消消食，往那边去了。”春枝呆呆地抬起手，视线下意识移到沈怀慈身上，后者一直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没移开目光。

云皎皎一赶到地方就瞧见人龙搏斗激烈的场面。

说激烈倒也有些夸张了，只见这一人一龙在地上翻滚着，渊仲躲在一边哈哈大笑，一不留神，被烛龙粗壮的尾巴拍了出去，撞到树上，像滩烂泥般跌落，半天翻不来身子，四爪虚虚踹着空气。叶乔抱住龙头不撒手：“给我三根嘛，就三根！一下就好了，不痛的！”

烛龙长身扭来扭去，死活不从：“你个臭丫头到底要干嘛，放开放开，知道我的龙须多难长么，百年才得一寸，能养这么好花了我多大功夫，万年的光阴被你说拔就拔，想得美！”

“又不是拔了就不长，说不定剩下的长得还更快些呢！你别扭了我要拿不准力道，待会揪下来一大把你别怪我！”

“你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力气专来对付自己人了！”烛龙疯狂扭动，叶乔只能死死抱住它的头，忽然，它觉得脖子暖暖的，湿湿的，反应过来：“臭丫头你可不许流口水染脏了我的鬣毛啊！”它扭过头，瞧见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你哭什么！”烛龙气不打一出来：“这么大的人了还哭，我还想哭呢！”

“我就哭！母亲不在你就不疼我了，我为什么不可以哭！”叶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喊得比他还凶还大声：“说好了我要什么你都给我的，你骗人！”

数千年前的混世魔王再度出现，烛龙看着她水汪汪，亮晶晶的眼，脑中不由想起她小时候玉雪可爱，像个糯米糍团般的样子，心不由得软了，龙爪温柔地擦着她的脸，烛龙烦躁地说：“好了好了，我给我给，我给还不成么小祖宗。”

话音刚落，叶乔立马收了哭相，快而准地揪下三根龙须丢给云皎皎：“速度快点啊。”

云皎皎给她比了个拇指，在烛龙暴起之前拉着墨言赶忙溜了。

“你们，你们居然耍我！”烛龙炸了，叶乔忙笑嘻嘻地抱住他，“哎呀，不要生气嘛，生气会变老的。烛龙伯伯，人家最爱你啦！”

她甜言蜜语不要钱洒了出来，烛龙气道：“你个黑心的臭丫头，放开我，我要回昆仑，我要回昆仑！”

“会放你回去的，马上快过年了，到时候会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吃完再走嘛。”叶乔哄了他几句，见渊仲那呆狗被撞晕了，还在虚虚刨地呢，摇了摇头，顺手揪起它的后劲肉一起往回走，路上她问了这一路发生的事，得知沈怀慈去过昆仑，她道：“他的记忆，是你恢复的？”

“是你封印的那个盒子被只蠢狗刨出来了。”烛龙不屑道：“说巧也真巧，你怎么就埋在那颗玉兰树下了呢。”

“那他，也知道自己上一世是怎么死的了？”叶乔有些心酸，风慈死得惨烈，那场景她至今不敢随便回忆。

“他没喝孟婆汤，要恢复自然是一起恢复的了。”烛龙趴在她胸前：“你还真是个傻子，为了他剖心。若没有重伤，巫司岐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我有什么办法，他可怜，另一朵花也无辜。”叶乔慢慢地走着：“为了我自己的执念牺牲一个已经具备意识的灵魂，我下不了手。”

“说到底也是阎王那老头可恨，若他给出养魂池，倒也没后面一场是非了。”

“造化弄人，由不得自己作主。若是命运都能由自己作主，也没那么多人想回到过去了。”

叶乔停住脚步，伸出手，有些惊喜：“下雪了。”

一片片轻柔的雪花从苍茫的天际落下，落在她掌心，瞬间又被体温融化，在清奚峰的那几年，山上很少下雪，只在随无虑大师行走的时候遇到过，她想起了这位与自己关系匪浅的老人家，没想到三十年前随口一句嘱托，竟然让他记到了现在。

若没有自己，当年他就死在魔修手中，若没有他，那时只怕她也会死在沈怀慈手中。人与人的机缘就是如此奇妙，隔了数十年的光阴，自己的善心化作了自己的救赎。

“也不知，无虑大师怎么样了。”她望着天空，轻声长叹。

“到时候，我们可以去看看他。”清朗极冷，碎珠溅玉般的嗓音响起，她侧过头，竹骨伞下一双傲然的凤眼正静静凝视着她。

“你怎么来了？”

“怕有些人迷路乱跑到其他地方，所以出来找了。”沈怀慈站在飞雪之中，风飘起他的衣袂，长发在风中飞舞，宛若神仙中人，神仙瞥了眼她怀中的渊仲和烛龙，伸出手：“可以回家了么？”

叶乔看着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笑了，她躲进伞下与这个人并肩而立，牵上他的手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