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救。”徐迢差点就要厌蠢了。
陷入恋爱中的人难倒都会降智？
徐迢想罢扶额——他自己就被骗得团团转，看来答案是肯定的。
真丢脸。
曹京依旧低头看着程阳的照片，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来。
那是他所谓的希望，就连没有心的破铜烂铁都渴望被爱。
“今天你先好好休息，我这也没什么能款待你的。明天一早我会给你安排好工作。”曹京话峰一转，低头对徐迢说道。
“咱们走吧，我给你安排了公寓，就在这附近，方便你来回通勤。”
“好……”徐迢点了点头。
“其他人不用跟着了。”曹京转头，给了一直跟在身后的手下们一个眼神。
身后的人果然都停在了原地不动，只是礼貌地低头，恭恭敬敬地送两人离开。
就算只有两个人，曹京照样没有上手推动徐迢的轮椅，甚至没有特地放慢一些脚步，好让他能够跟上自己。
这里没有人莫名向徐迢投来异样的目光，毕竟这里的人总习惯关注自己。
曹京更是如此，他的脚步一如既往地飞快，时不时转头和徐迢说几句话。
“泰戈尔太空城有自己的作战指挥部，就在这栋统帅办公大楼的负一层。”
“嗯？”
“以后你会有机会去到那里，我的工作就是你的工作。”
“我知道在领航者太空城的时候伊斯将军非常器重你，所以这里的一切，你肯定都能胜任。”曹京似乎对这位新助理很有信心。
徐迢的公寓距离办公大楼只有半条街的距离。
两人断断续续说些有的没的，转过街角，一栋灰白色的六层公寓楼出现在眼前。楼体方正朴素，外墙是毫无装饰的混凝土，雨水在表面留下几道浅褐色的痕迹。每层阳台都装着统一样式的铁栏杆，晾晒着的衣物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依旧是……地球的感觉。
“我特地给你安排了一楼的房间。你只用刷卡上个斜坡就能到家。”曹京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门禁卡，递给了徐迢。
曹京依旧没有帮助徐迢，只是在他身后默默地看他刷卡开门，然后别扭地一手扶铁栅栏门一手控制轮椅，尝试几次后终于顺利上了坡，停在房门前。
徐迢对曹京的视而不见没有抱怨，他脱离里全智能化、等级森严的领航者太空城之后，不会有人再给他推轮椅。
“给你钥匙。”接着曹京甩过来一把钥匙。
徐迢自己开了门，一方简约温馨的空间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里尚未被人工智能与钢铁银墙所侵蚀。白色的墙壁、整洁的沙发、干净的家电、以及从窗外撒进来的模拟阳光……
这里好像他在地球时的家。
“你随意看看，这房子的租金你先欠我。回头会从你工资里扣。”曹京说。
“哦……好。”
泰戈尔太空城无力支持任何形式的房屋分配制，房租也是管理部财政收入的一部分。
徐迢倒不是太在意这个，他控制着轮椅，好奇地望向房间的四周。
他一路向里屋深入，用指腹触碰茶几、电视、干涸的鱼缸、空荡荡的花盘……最后停在开放式厨房的冰箱前。
这里的一切陈放都如此平淡冷清，却莫名让人有油然而生的温暖。
“唰——”
习惯使然，徐迢顺手打开了冰箱门。一下忍不住撑了撑眼皮。
他发现自己的冰箱里已经被塞满了食物，要是换做从前，这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只是我的待客之道，以后你得努力工作让我满意，才能拿到可观的报酬。”曹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徐迢的身后，双手环抱着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徐迢不再多说什么了。
曹京这人办事利索，简单交代几句后，便打算离开。
出于礼貌，徐迢一如这里的主人，将曹京送出门去。
当房门重新被推开，徐迢又一下想起了什么，赶紧把曹京叫住了。
“还有什么问题？”
“明天早上我去哪？自己去办公室打卡吗？”徐迢挠挠头问。
“明天早上八点半我来这里接你，去监狱。”曹京一摊手。
“什么？监狱？”徐迢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这是我们的工作。”曹京倒是很会买关子。
他装腔作势地打了个响指，最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新公寓什么都好，就是不免显得孤独。
徐迢自己一个人晃荡在房间里，跌宕起伏的人生好像转瞬即逝。
公寓窗外是泰戈尔太空城的暗沉霓虹灯闪烁，潮湿又悲凉破败。
他停在窗前，玻璃映出他的影子——那么模糊、那么单薄，表情是僵住的，整个人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摊开的纸
打乱的人生重回轨道，他剩下一具破烂的躯体，却硬要撑着走下去。
断断续续睡到天亮，徐迢重新开始他流水账一般的生活。
一捧凉水冲上脸颊，晶莹的水珠挂在徐迢白皙泛红的鼻尖上，扫去沉闷清晨的最后一点困意。
他照例打开电视，播放在偏远地区幸运逃过【封禁命运】的地球记录片。
滋滋啦啦不太清晰的画面再次播放——欢呼、惨叫、炮火轰炸……乱七八糟的响声之中，徐迢整理好了自己。
“叮咚——”这时门口传来门铃声。
徐迢打开门，第一眼看到曹京那高大到遮住所有光芒的身影。
他照样是西装革履，表情带着点狠劲。
“出发。”
曹京微侧身去，徐迢再次看到了标志一般的改装摩托车队，以及那辆黑色小轿车。
摩托轰鸣，车队扬长而去，行驶出每城，朝泰戈尔太空城的另一角出发。
内城之外，只剩萧条。
车轮撵过垃圾与水渍，很快徐迢撑大了眼皮，他的视线里再次出现了一座硕大的高墙。
徐迢曾在泰戈尔太空城呆过108天，他知道这里有很多大型监狱，却从不敢靠近这些让人压抑胆寒的地方。
这座监狱像一块溃烂的深灰色金属肿瘤，生长在蜂窝般的贫民窟中央。
它的外墙由强化混凝土浇筑，表面布满防攀爬的脉冲电网，每隔几秒便“噼啪”闪烁一下，警告任何试图靠近的流浪者。
监狱的正门是一道沉重的液压闸，刻满磨损的警告标语，两侧站有泰戈尔太空城少见的机械警卫，金属包裹着的义眼发出红光，冰冷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旁边时刻架起炮弹正缓缓转动，似乎时刻准备好擦出火花。
曹京的改装机车领头，车队快速经过监控区域，徐迢紧张地向窗外探出头来，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门口的义眼监视器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一般，快速暗淡下去。
原本转动的炮弹突然停滞，机械关节发出“咔嗒”轻响，炮管一节节折叠收缩，沉默地让出通路。
这一刻，整座监狱都在向他们低头致意。
监狱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车队鱼贯而入，尾车刚驶入门内，铁门便精准地轰然闭合，严丝合缝得仿佛从未打开过。
车子在幽暗的甬道中蜿蜒上行。随着一个急转弯，车队蓦地驶入一片豁然开朗的广场。
刺眼的探照灯光从高处倾泻而下，冰冷的光让人觉得压抑至极。
“哒哒哒……”
车子刚刚停稳，徐迢就听到车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他赶紧抬头往前望去，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他看到曹京一步迈下改装摩托车，再单手脱下头盔，作势甩了甩头发，接着大步流星迎上那群列队跑来的黑衣人。
曹京好像说了几句话，徐迢所坐的车子就被打开了门。
“您好徐助理，欢迎您前来视察。”为他开门的男人恭恭敬敬地说道。
“谢谢谢谢……”徐迢还一头雾水。
车门下已经折叠出一片斜坡，他很快被推下了车子，接着一群人簇拥着他与曹京一行人，一同穿过了这昏暗的停车空地。
曹京往旁边的手下暼去一眼。
“这里是泰戈尔太空城最大规模的监狱，其他太空城的罪犯流放到泰戈尔太空城后，大多数在这里接受劳动改造。”那手下便快速介绍到。
太空城群组里的每一座太空城都有自己的职能，而泰戈尔太空城就是收容所与流放监狱的结合体。
“你需要跟我熟悉一下工作，争取尽快上岗帮我排忧解难。”曹京若无其事地说道。
“伊斯想要维护人类社会所进化出来的法律制度，所以她制定的法律规定里，虽然大部分罪犯都需要处以死刑，到犯罪情节较轻的人，还是能争取到流放关押的机会的。”最后曹京顿了顿。
“在这里我会好好教他们这么做人。”
“他们每天都在这里干什么？”徐迢皱了皱眉头。
“就是些体力劳动罢了。”曹京随意摆摆手。
“那我……”
“你需要替我定期巡视，确保他们心态端正。”曹京接过话来。
“我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能帮你管住罪犯？”徐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轮椅，甚至觉得曹京在羞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