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乐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勒个——不是，发生了什么？

不是Niiv先有意向要来加他的吗？

方乐誉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多了一段记忆，赶紧回顾崔成给他发的聊天截图。

-6月10晚上21:28-

[@Niiv：你最新微博照片里的是你朋友？现实里认识？确定是本人吗？本人真的就长这样？]

[@山成：(语音消息：哈哈哈哈那当然！他比照片好看多了！）]

[@Niiv：网恋是玩梗还是真的？能给一个联系方式吗？什么平台都行，或者让她开一下微博私信行吗？]

[@山成：（语音消息：你想谈啊？我这弟…妹妹可是被宠着长大的，就没有被亏待过，你想谈至少给钱要大方，要每次转账都写自愿赠予的那种哦）]

--6月10晚上22:15-

[@Niiv：-该用户撤回了一条消息-]

从这里之后，聊天戛然而止，Niiv再也没有发言过。

细看了片刻，方乐誉发现这种聊法很难不让对方设想崔成是不是在组织什么以网恋挂名的电子诈骗局。

……这是他拉黑自己的缘故？

方乐誉扶额，正寻思着想个法子补救一下，突然一阵消息音接连响起，打乱了他的思路。

方乐誉睁眼，不太爽地看向手机，准备抓这个突然发消息的人喷一下。

母后：【喝蜂蜜水了吗？】

母后：【是不是又点了外卖？喝了酒还宿醉，你不能吃味道太重的。】

方乐誉：“……”

卧槽喷不了，这个是真不能刚。

方乐誉当场被打蔫，回复：【已经喝了。是的点了。好的明白。】

回复完，方乐誉去厨房找到蜂蜜水，倒出来喝了一口，温度刚好，微甜回甘，抚顺了从早上醒来就焦躁的心情。

喝到一半，门铃忽而响起，方乐誉还以为外卖到了，握着水杯去推门，才推开一线，眼前陡地晃出一个人影，耳边犹如惊雷响起一声：“你爹来了！”

耳膜霎时刺痛，方乐誉手一个哆嗦，半杯蜂蜜水当场泼到了这人脸上。

“靠，”对方捂住了脸，“我吓你一句，你就泼我？”

本来被莫名其妙拉黑就心烦，还饿，这下看到来的不是外卖，方乐誉更没好气了：“就泼了，有事？”

宋亚卓松开手，露出脸嘻嘻笑：“就是因为没事才来找你联络感情。”

方乐誉抬手就要关门，宋亚卓赶紧上前拦住，半个身体都卡进了门。

“别关，别别别！行行行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生日推迟到后天庆祝了！”

闻言，方乐誉一时松了压着门板的力道，迷惑地：“怎么又拖？”

宋亚卓的生日在高考前夕，他这人很爱热闹，喜欢带着朋友一起过生，但当时大多数同龄朋友都在高考，他就决定把生日推迟庆祝——本来打算是今天。

宋亚卓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往门里探了下头，环视一圈，才放心地把整个身体都挤进了门里，“叔叔阿姨又不在家啊。”

“一个三班倒一个出差，”方乐誉把门关上，“要玩游戏机自己开。”

宋亚卓进他家犹如进自家，轻车熟路给自己倒了杯果汁，这才接着说：“其实本来打算今明天过，但有一个人在京北，后天才回。”

——京北。

方乐誉莫名联想到了Niiv新的IP属地，心想，还挺巧，都在京北。

但混圈久了，网友几乎遍步全球，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IP重合，这个巧合方乐誉便没放心上，“是吗。”

“你都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吗？”

不用回头都想象得出来宋亚卓贱兮兮的表情，方乐誉打开水龙头洗杯子，“你爱说不说。”

“行吧，”宋亚卓在背后嘀咕道，“你也认识，就隔壁班的，就那个特高冷，不怎么说话，能和你决战紫禁之巅的宁松声。”

啪嗒！哐！啪！咚！

东西砸到地上发出一阵接一阵的闷咚巨响，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十分突兀，还有轻微的回音。

宋亚卓吓得转过身：“怎么了怎么了？你手滑把什么东西摔了？！”

“……”方乐誉盯着掉到了柜子深处的马克杯，闭了闭眼，说：“没什么。”

“那你怎么……”宋亚卓有点反应过来了：“哦，你是对宁松声有意见？”

“没有。”方乐誉把马克杯捡起来，思索一下，又说：“不算有。”

他跟宁松声高中三年同学，最频繁见面的场合不是领奖台就是办公室，但很少有交际，谈不上交情好坏。

但——宁松声是除了崔成的团队以外，唯一一个见过他昨晚女装的人。

崔成嘴严，团队的人和他不过一面之缘，承诺过不会拿他女装开涮。

宁松声是唯一一个可以拿捏他这个把柄的人。

方乐誉把马克杯冲洗干净，无声地头脑风暴。

昨天化妆师为了弱化他的男相，腮红和眼线都画得重，对上镜子的第一眼方乐誉都险些没认出自己，说妈都认不出来不是夸张的，宁松声乍一眼能直接认出他来的可能性不大。

高中时他俩既不常见，话也没说过几句。说实话，要不是见到宁松声了，方乐誉都快忘了高中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宁松声对他大概率也是这么想的。

想到这里，方乐誉松出一口气，脸色由紧绷转为松弛。

不久后外卖到了，方乐誉拿到茶几附近吃，宋亚卓正和游戏机拼搏，两人互不打扰。

等方乐誉快吃完，宋亚卓忽然问：“对了，小陆是不是说要去网恋奔现来着？结果怎么样，有跟你说吗？”

方乐誉顿住。

以为他不记得，宋亚卓嗤了一声：“就那个，过个节就只发祝福连礼物也不怎么给小陆买，有事死人，发转账秒收的收钱哥。他俩有消息不？”

“……”方乐誉转脸过去，“没，我问了她也没说，你那边她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啊，我等了两天了都，跟你说了没？”

“……我也没有。可能她回心转意，不打算和那个人渣奔现了。”方乐誉扎紧塑料袋：“回房间直个播，有事上去喊我，不然戴耳机听不见。”

宋亚卓本来还想开口继续问什么，屏幕上快到了生死关头，忙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游戏上，也就忘了原本要出口的话。

方乐誉回房关门，开电脑点直播。

太久没播，直播间人数骤增的同时，方乐誉还在琢磨直播界面上更新的功能分别都是些什么，无意一抬头，屏幕上已经刷满了弹幕。

【谁说特关通知没有用！】

【方师我来了！！！】

【你总算上线了，你知道我等你直播等了有多久吗！（怨气】

方乐誉没手打字，把麦开了一下：“最近比较沉迷假期，忘了开。正好今天要赶个稿，开播和大家聊聊天吧，边聊边画。”

正好眼下就有个现成的话题，方乐誉也不铺垫，直接提问：“大家网恋过吗？”

正在互相开玩笑的弹幕瞬间被带歪。

【干什么，你在网恋？】这是凑热闹的。

【卧槽是谁！网恋，也是画手吗？】这是想吃瓜的。

【你要谈还是你朋友谈？】这是打算正经回答的。

“不，我不谈，我建议你们也别谈。”方乐誉微妙地扬眉，“我身边网恋的……出的事故可比故事多多了。”

“为什么问这个……这是帮我朋友问的，网恋的小技巧之类，”方乐誉斟酌了一下措辞，“不过他现在卡在第一步，还没加上别人的联系方式。”

【可以看看对方的首页主要涉及什么，比如说如果看同一部番，从共同知道的番的话题切进去会更容易聊起来】

【我和我亲友就是因为刚认识时一起怒骂对家没眼光，从而建立的深厚友谊（。】

【私信的风格可以有趣一点？】

【有时候其实可以直接打直球，一般单身都不会拒绝的？】

方乐誉：“那有什么网恋的技巧吗？有没有人分享一下经验？”

【要确定你朋友的crush是个什么样的人，对症好下药点】

【深入观察对方的动态，喜欢什么，早期有相似点的话更容易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多黏着对方，撒撒娇，加深相处，时不时打个游戏唱个歌】

【适当透露一些自己的信息，也要诱导让别人说出自己的信息，不然这段关系只有一个人在自娱自乐】

“这一条有具体的建议吗？”方乐誉直起了一点身，“该用什么话题来引出信息？”

【首先要根据对方的喜好打造朋友圈人设。比如对方喜欢猫，就多转发分享猫，喜欢看美女，就多发一些自己很好看的照片】

——喜欢看美女。

方乐誉有些沉重地停住笔。

等等，差点还真给忘了。

真要网恋的话，他好像，也许，似乎，应该，可能，还得装一下女生。

用他自己的脸吗？

还是网图……？

弹幕还在继续讨论。

【还有转发一些共性的话题，可以一起讨论】

【比如社会事件，这种讨论可以讨论出对方的三观怎么样；聊上学可以拉近距离，讨论对异性朋友的看法可以看出感情观，这些都很容易进行深入的沟通交流！】

对于这条意见，方乐誉不置可否。

三观感情观还需要和Niiv讨论？这人已经是不用深扒都已经烂透的程度了。何必废这功夫。

这时，屏幕上忽然刷过一大段长弹幕，因为太长，这个用户特意分开了几截发出：

【如果想要维持这段恋情，我个人建议最好还是尽早奔现】

【开始线下实际的接触，越早接触真实的人，了解对方的社交圈，才会越早明白你爱的人到底是谁】

【而不是你在网上为对方虚构起来的一个移情和投射的对象】

【切记切记】

移情和投射的对象？方乐誉的视线定格在这几个字眼上。

移情和投射……移情和投射……

方乐誉脑中茅塞顿开，灵光一现。

难怪发小会对一个没见过面的网恋对象如此执着，又被伤得那么深。这只是她对对方的一个期盼的形象，并不一定是对方有多好，而是她希望对方有这么好。

——有点门道啊。大师，我悟了。

意见讨论完后，弹幕开始激情讨论奔现。

【奔现像开盲盒，永远不知道开出什么货色】

【就算聊得再好，如果对面的人长得不好看我也真的会瞬间下头】

【谢邀，奔现过一次，实物和照片严重不符！我明明已经下载反诈APP了，这世界怎么还是对我这么残忍？】

【太太你对奔现怎么看？】

“奔现？”方乐誉依言想了一下，“我面基很少，奔现更是没有，对这个没概念。”

“如果你有一个奔现的机会你会去吗……当然不会，而且我又不会网恋，哪来的奔现机会。”

一般奔现表现的好与坏基本决定了这段恋情能不能继续下去。可他又没想过和Niiv长长久久，他单纯就是冲着杀人诛心去的。

尽早奔现或许适用于别的网恋小情侣，对于他未免多此一举。

如果有奔现的一天，那他们只可能会在派出所相见。

——或者涉嫌金额诈骗，或者因为打架斗殴。

“如果网恋对象非要和你奔现或者跑到你的城市强迫见面……这什么问题，”方乐誉读这条弹幕都快读笑了，“都法治社会了，他还能强迫我去见他吗？网线一断，谁能知道我在哪。”

“就算假设我有那么一个网恋对象，但是他又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怎么找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我不想见谁，谁就一定找不到我。”方乐誉保存稿件，“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这都能找得到我，那我跟他姓好吧，不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