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分钟，Niiv就回复了，快得几乎有点不像他的速度了。

【很偏僻？】

【在山路还是市区内？】

方乐誉慢吞吞地打字：【我不知道啊，吃完饭散步随便逛到的地方，这边我都不认识，路灯也坏了，好黑】

这一块路段树荫茂盛，白日是避暑好物，晚上几乎全部遮了光，就连方乐誉也得开手电筒才勉强看得清路，倒也没有完全说谎。

他又添油加醋：【好黑，好害怕TvT】

【啊啊啊后面好像有人跟着我】

【这条路好长啊，走了好久都没走出去，救命啊TvTTTT】

Niiv 引用回复 [啊啊啊后…] ：【如果你认为人身安全被威胁到了，连击开关键报警。也可以拨我电话，被挂断了我会替你报警，没走出这个路段之前保持和外界的联系】

突然搞这么认真，方乐誉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在对话框里打的字突然就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好半天，他删掉原来继续嗷嗷假哭的文字：【好噢！OvO】

【嗯嗯……干走好无聊呀，哥哥我们聊聊天吧！你在干什么呀？】

等了一会儿，没回复，方乐誉索性主动开了一个话题：【我吃完饭自己去超市买了零食和水果，但一不小心买得太多，重死我了[哭]】

Niiv：【晚上买东西尽量绕开没路灯的夜路】

方乐誉挑起了眉：“我要你说？”

方糖：【我爸妈都出差了呀，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也不会开火做饭，今天打算炒个菜，还被刀切到手了[大哭][大哭]只好出去外面吃了[大哭][大哭]】

方糖：【我太笨了，怎么都学不会做饭，只要切菜开火我就一定会受伤……[委屈脸]】

方糖：【只有熬汤还不错！我朋友喝了都说好=v=如果哥哥你想喝我也可以同城快递给你，保证送到还是热的hhh】

Niiv：【后面还跟着人吗】

方乐誉早就走出了那段没路灯的路段，但不妨碍他信口胡诌。

方糖：【我不知道欸，好像还有脚步声，但我不敢回头看[害怕]】

Niiv：【女生在这种路段逗留不安全，不管什么时候都早点离开，加快点脚步】

方乐誉啧道：“这人爹训味儿这么重怎么没把自己给熏死呢？”

方糖：【已经尽力在走啦[委屈眼]】

方糖：【我长得不太高，只有一六八啦，腿没有男生那么长，也走快不了很多[委屈眼]】

话都到这儿了，趁机问问这人身高。

方糖：【哥哥你多高呀？】

Niiv：【忘了】

方乐誉：“在线上连一米八都不敢吹，我赌身高没上一六五。”

还以为基因多优越才出来学着玩混的那套的，原来人不怎么样，只是纯心理畸形出来报复社会。

方糖：【嘿嘿，是哥哥的话肯定特别高！[星星眼]】

Niiv：【走出来了吗】

已经磨蹭了半个多小时了，方乐誉也不好意思再扯别的什么理由，【昂，走出来了】

——从这句话开始，Niiv就不怎么理会方乐誉了。

方乐誉发了几句才意识到Niiv又回归了冷漠状态，但悔之晚矣，只能以数量取胜，发了一堆，Niiv偶尔才会回一句。

方糖：【天啊刚买的小冰淇淋没吃两口就掉了，天塌了TvT】

方糖：【明天好像又要下雨了，怎么老是天天下雨[烦]】

方糖：【哥哥一般都会看什么书呀，我最近想多读点书但不知道看什么好OvO】

Niiv发来了几张电子书架截图。

方乐誉粗略看了眼书封，退出前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再仔细一看书单头顶署名：

女性成长必读书单。

方乐誉：“…………”

谢谢，生理和心理认知性别都是男性，婉拒了哈。

方糖：【[汗][汗]是说哥哥的书单啦】

Niiv：【文盲，不爱看书】

方乐誉：“…………………”

不是，他都做好了Niiv一通装逼的准备，怎么Niiv就这么水灵灵的公布了自己的文盲嘴脸？

你让我还怎么硬夸？

方乐誉干巴巴地：【可是哥哥不是在微博发过蛮多书的图片的吗？】

Niiv：【网图】

删删减减，方乐誉居然没憋出一句话。

如果Niiv发出这句话的目的是把天聊死，那么不得不说他成功了。

方乐誉偃旗息鼓。刚好也回到家了，没再给Niiv发过一句话。

洗完澡躺回床上，他百思不得其解。

刚才聊天里有好几次，方乐誉就差把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意思明晃晃地表示出来了，为什么Niiv一点都不上钩？

真的感觉有哪里不太对，撩Niiv的直观感受像极了在面对徒手掰月老钢筋的人。

还是说走错了方向？Niiv不喜欢聊天，就喜欢看美女？

除了崔成意外发过的那组女装照，迄今为止方乐誉还没有给Niiv发过任何生活照片。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Niiv对方糖兴趣不大？

肤浅。方乐誉面无表情地想，我不会因为这些就屈服的。

十分钟后，方乐誉扶着额头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翻找网图。

这年头搬运号到处乱飞，好几个账号里发的脸千人千面，画质不一，根本找不到源出处。能找得到固定发网图的账号，又都是小有名气的自媒体博主了，方乐誉还没缺德到把人家的脸直接扒下来给自己用。

至于AI合成脸，没进方乐誉的选项就被pass掉了。

一直搜到方乐誉的眼睛都干得有点痛了，不小心点进就近的搜索框，自动显示出一个词条：[网恋上白富美了？一男子冒用女生电诈全过程！]

方乐誉：“？”

再往下看，也都是：

[用别人的自拍不犯法，但不道德]

[男生用网图网恋诈骗被女生查出，女生怒做74页PPT曝光其恶行]

[点击就看网恋诈骗实际案例！最后一条很重要！快拿小本本记下来，要防止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方乐誉：“……”

抱一丝推错人了哈，这边是加害者预备役呢。

抓耳挠腮半天，方乐誉沉痛地想：都说女装只有0和无数次，我信了。

-

次日，方乐誉早早收拾东西，妥协地搜了几家女装商城，准备出门买裙子。

对，买裙子。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方乐誉不禁想问，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心无（ru）波（si）澜（hui）地走到玄关，方乐誉戴上蓝牙耳机，习惯性点开音乐APP日推，发现上面的日期数字是15，也就是说今天是6月15。

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方乐誉突然就想到，强基初试好像也是15号。

也就是说，就是今天，宁松声要去F大参加考试了？

眼下，方乐誉刚好在对比去哪里买衣服。其中一家商场就在F大附近的著名商圈，另一家在反方向，是一家小而精的女装商场。

在没想到强基这件事前，方乐誉是倾向要去F大那块的商圈的，那边各类文化元素混杂得非常厉害，他买上一车女装都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可知道这件事后还选择去F大的商圈，总有种像是为了宁松声才选择商圈的感觉。

虽然没有人质问他，但方乐誉已经有点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感觉了……不，这真的是纯巧合，他不是因为宁松声才选择去那边的。

没气弱三秒，方乐誉又冷酷了起来，反正自己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心虚什么，去就去。

不仅要去，他还要顺带去看一眼宁松声，以显自己的问心无愧。

-

上地铁后，方乐誉想起此行目的，假惺惺地给Niiv发：【哥哥早上好噢，今天有个惊喜给你，嘿嘿你可以期待一下！[星星眼]】

十分钟过去了，没回。

早已习惯。方乐誉安然地放下手机。

当被忽视得多了，人的心态就会趋于平和，有种“啊这不就是我日常”的随意感。莫名的，方乐誉觉得自己明白了舔狗是如何养成的。

等到站时，方乐誉和几个朋友聊天消磨时间，就一会儿没抬头的功夫，又被华海地铁那个破语音通报再度背刺，一口气坐过了三站。

方乐誉只得在早高峰里苦哈哈地又挤了三站，才回到F大附近。

6月15，大学还没有放假，来来往往都很热闹。方乐誉一边闲情逸致地围观大学生活，一边根据校门的考场地图拐进一条大道，在教学楼考场下看见了一大群高中生和乌泱泱的家长群体。

方乐誉背着个书包走进去，周围的家长都以为他是考生，无言而默契地为他让开一条道。

莫名的，方乐誉就那么走到了最前面。

眼前视线突然开阔，方乐誉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不是，我就来看个热闹，并不需要黄金C位？？

正预备往回走，突然有一声把他活生生硬控：“方乐誉？你怎么也在这儿？”

方乐誉一下就听出来了是谁的声音——是他的化学老师。

而方乐誉是化学课代表。

“……”方乐誉只好硬着头皮转身：“……老师好。”

又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只是路过。”

在这里遇见化学老师，方乐誉虽然意外，但也不算特别意外。化学老师的本科就在F大念的，偶尔方乐誉的高中和F大联合什么活动，化学老师必是带团老师之一。

老师在考线内冲方乐誉招手，方乐誉只得进去，化学老师好奇地问：“来陪人的吗？有朋友参加强基？”

方乐誉便含糊道：“不算吧，我路过，来看看。”

他和宁松声顶多就算眼熟的陌生人，再说了谁说他是特意来看宁松声的，不是！这是巧合！

“什么样的路过才能路过这里？”老师挤眉弄眼，一副“我懂的”的样子，“你都毕业了，老师不抓早恋了，放心说。”

方乐誉：“……”那还不如说我是来看宁松声的。

估计化学老师看出了他脸上的窘色，哈哈笑起来：“算了不逗你了，估计你也是就来看一个人，喏，他在那呢。”

毫无戒心的，方乐誉下意识循着化学老师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个身影生得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所以方乐誉一眼就瞧见了。

炙绵夏日，其他考生拿传单往脸上扇风，而他却好像自带空调冷气一样，T恤都没有湿，像一根带着凉气的苏打水味儿冰棍。

“哎呀，松声今天状态看起来还挺不错，希望他保持吧。”化学老师的话音有些惆怅。

旁边的监考揶揄：“怎么啦，是个偏科大王？”

“恰恰相反，”化学老师把方乐誉往那个监考边上一推，“这个，才是偏科大王。那边那个，就长最帅那个，每一科都优秀得很平均。”

“哇，确实帅啊，”监考调笑，“每一科都优秀，但每一科都不突出，对吧？”

方乐誉听了莫名有点不舒服，虽然这个监考这么想其实也没错，报考强基的大多数是要降分冲理想院校，可宁松声是特殊例外。

也许是方乐誉一直把宁松声当作年级里少数能和自己成绩竞争的对手，监考看低了宁松声，方乐誉有点感觉整个年级前十都被连带侮辱了。

于是他说：“不是，他是我们附中的年级第一。”

方乐誉所在的附中第一含金量多高监考不会不懂，监考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哎……那他？”

“家长报的名。”化学老师简单道。

监考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F大的强基录取机制，脸色微妙，但从教多年的经验让他把嘴闭上了。

那边，宁松声被讨论良久，像是终于接收到信号了似的，往这边望过来。

方乐誉想躲没来得及，让那道视线在他身上顿了三秒。

看见化学老师后，宁松声顿了下，还是走了过来，和老师问好。

化学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寒暄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