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冰雪已经化去,霜露也流去,但寒冷依旧,而孤寂也伴着寒冷依然存在。
腐朽的津岛府上,被锁在阴暗角落的小屋内的男孩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上的衣物单薄,华丽。却不是这个时候穿着合适的衣服。
他无聊地望向漆黑的天花板,似乎打算就这样睡去。
夜里,四周寂静无声。
“踏,踏,踏,踏……”
有人在这里走正动,今天也睡不着觉的津岛修治,听到了外面那些细微的声音。
这阴暗的小屋子旁边,白日里也偶尔只有一些小孩子在这里玩耍,在夜里,倒是常常有无聊的人在此聊天说地,谈着和这座府邸一样生枯发朽的事。
津岛修治已经不是第一天被关在这里,听到这些人的谈话了。
“家主,乌鸦那里来信,让我们明天去一趟青森博物馆,说是另有指示。”
“还说,最好带些个孩子去。”
压低的,有些苍老的声音,津岛家的人的话,约是伊佐管家了。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家主。仆告退。”
……
似乎着实有些简短了,匆忙中还要留着这点礼仪,令人生厌。
烦躁的声音消失了,于是此处又归于寂静。
‘乌鸦,又是那个组织啊。’
他躺在屋子的角落,角落处是他被关进屋子一次之后,从库房拿来的一条毯子,他这个年纪,本该是困了的,却又失去了睡意。
‘所以是津岛家没有用处了,要处理掉了吧?’
‘哈,孩子,被送去当实验体吗。’
‘不如死掉才好。’
“不过,也随便啦。”
他低声自语着,却并不是管家那种担心被听到的语调。
‘好无聊,如果我明天混在人群里,会不会和他们一起死去呢。’
‘不要了吧,和一群讨厌的人死在一起这种事情。’
虽然这么想,但这似乎并非他能决定的事。
‘……’
清晨,朝阳升起来了。
津岛修治的长兄们躲着仆人,早早的过来把这间屋子的门打开,用着虚伪而毫无诚意的的话语道着歉。
“修治,真是抱歉。昨天我们玩的太欢了,把你忘在了这里。不过事情不大,我这不是过来把你放出来了嘛。”
那是一张嘻皮笑脸与几张温和中透着冷漠的脸。
“谢谢兄长们还记得修治。”
津岛修治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其他所有他的三个兄长看他,个个心里都在耻笑他的懦弱。
他是府上的六少爷,面前的三个兄长,是二、三、四少爷也都大不了他几岁。
大哥不在乎这些小孩,也并不阻止其他人对他们弟弟的迫害,要做继承人的人,打心眼里是看不起他的兄弟们的。
五少爷和津岛修治差不多大,人很文静,平日里只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使人看着有些无趣,而正因为他和津岛修治差不多大,又比他大一些,在最开始父母对他的爱,也并没有到达吸引这些少爷的恶意的程度,他好像也知道这些,于是在一些津岛修治遇到的细小的坏事上,都是能帮则帮。
其实他们的岁数也已经不小了,可看着真是幼稚,讨厌得紧,不懂得收敛。
“那当然记得了,修治可是我们的弟弟嘛。”
“好了,修治。哥哥该回去了,你也快点走吧。”
他们并不想多聊,大清早起来就为了拦住这件事传到父母耳朵里,他们现在也是饿了的。
“好的,哥哥。”
冷淡的话语,浮于表面的兄友弟恭,真的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了啊。
从常年听到的消息里,听出来那对他来说明显的对他家族的恶意,他不免期待,那灭顶之灾现在就爆发。
尽管他并没有受到多严重的伤害,不过是出点小丑,一点小病小痛罢了,他也如此期待着。
津岛修治的房间离这里很近,他们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最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津岛修治一眼,各自分开来了。
津岛修治则悄咪咪的回到房间,乖巧的换好衣服,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书静静的看,等着朝食时间的到来。
“修治少爷,朝食时间到了。”
“知道了。”
津岛修治把书放回书架,打开门,跟随着在外面等候的女仆走到了津岛府的大堂。
他有些期待,正期待着今天能被取消的课程。
大堂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津岛府的主人们都到。
此时的津岛修治已经不是津岛府最小的孩子了,但也只是新添了个妹妹,所以还是落坐于桌子的末端,开始了这场对津岛修治如同精神折磨的朝食时间。
大堂里仍然称得上安静,只是偶尔有碗筷之间敲击的声音。
没有想法的,如同丧失了灵魂,机械一般的进食。
‘为什么人不吃饭就要死啊,为什么呢。’
‘是啊,人不吃饭就会死,这天下最大的道理。’
‘不只是人,所有活着的东西,都要靠汲取能量才能活着,生生相依。’
‘如果必须要吃饭的话,那我想吃螃蟹了。’
‘吃下很多很多,然后撑死或是生病,接着并不吃药,然后去投靠死亡。如果这个世界有地狱,他正想看看这个不同的,只有死者才能到达的世界;如果没有,这样失去意识也很不错。’
……
‘可是不是已经决定了吗,就在今天,不知道是哪一刻,就可以抛弃一切归于死亡了。’
‘……总之,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啊。’
不知他是又想到了哪里,在心里感叹道。
饭后,由津岛家主,这个被赋予了父亲权利的男人宣布,今天要去青森博物馆游玩。
哪里是什么游玩呢?分明是送死。
听着男人的话,津岛修治多想出言嘲讽那么一句啊,但在餐桌旁,他只是安静的听着这个……对他来说,好极了的消息。
接着,他被仆从挑好衣服,平静地换上繁琐,透着枯燥的和服,跟随大家一起走到停在门口的车辆前面,这辆即将通往地狱的车前,坦然地迈了上去。
从车上的车窗上,可以隐约看到津岛修治毫无生气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