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翎张了张口,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答应下来,可很快理智又占据上风。
沉默小一会儿,他摇摇头,直接拒绝:“不了,你告诉我地址,明天早上我自己过去。”
邢禹目光微顿,仅小片刻——
他点点头,十分大方又释然地说:“行,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我们明天早上九点半在门口碰面。”
约定好时间,走到门口楚北翎想起药盒又折返回来:“我的药盒呢?”
“你等一下。”邢禹去卧室将药盒拿出来给他。
楚北翎接过:“谢谢。”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刚走到玄关处,身后传来“啪嗒——”玻璃掉落地面的重响。
楚北翎吓一跳,猛地回眸,邢禹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餐桌,快要站不住,渐渐往地面滑去。
楚北翎心头一紧,一个箭步飞快冲到邢禹面前,撑住他将他扶稳,看着邢禹蹙眉痛苦的模样。
他担忧道:“怎么了?”
“没事,最近这两年应酬经常喝酒,胃偶尔会不舒服,小事,缓缓就好。”邢禹伸手紧紧抓住楚北翎风衣的袖子:“很晚了,你早点回去,我缓缓很快就好。”
楚北翎既然看到了,哪能就这样走掉,“胃疼不是小事,别强撑,我陪你去医院。”
邢禹才不要去,去了没问题不是得被拆穿,他十分善解人意地说:“真没事,缓缓就好,你有事就先回去,真的很晚了。”
楚北翎:“邢禹?!”
“嗯。”邢禹整个人都快歪在他的身上,就差和树懒一样挂上去:“要站不住了,扶我去沙发,顺便帮我拿胃药,一会儿就好。”
楚北翎还是不放心:“真的不用去医院!”
“去医院也是只开胃药,没必要。”邢禹脸不红心不跳张口胡诌。
楚北翎颔首:“行,你要实在不舒服记得和我说,别强撑。”
邢禹嘴角轻轻扬了扬:“嗯。”
楚北翎腾出一只手,揽住邢禹的腰将他往沙发扶。
邢禹整个人借力在他身上,一米八几的个子,压着他,从餐厅到客厅的几步距离,两人楞是走了五六分钟,才走到沙发边。
刚在沙发坐稳邢禹伸脚一勾,勾住他的脚腕将准备起身的楚北翎带到。
失去了重心,楚北翎直往前扑,好在他及时撑住,双手稳住身体,没有直接撞进邢禹怀中。
可现在的姿势,比直接撞进邢禹怀里还要暧昧。
楚北翎双手撑在邢禹身体两侧,脚半曲半跪在他腿上,顶//着他的大腿根,以包裹且压迫的姿态将邢禹禁锢在沙发和他怀抱之中。
咫尺距离,两人鼻息交缠,心跳声和墙上的时钟重合有节奏的响动着。
一时间谁都没有动。
晦暗不明的光线里邢禹右眉微挑,颇有兴味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楚北翎轻咳一声,连忙起身,很不自在转移话题:“你家药箱在哪里?”
邢禹抬抬下巴,示意:“电视机柜里。”
楚北翎转身往电视柜走,在药箱里翻出胃药递给邢禹后,又去厨房到了一杯温开水送过去。
邢禹接过:“谢谢。”
楚北翎盯着他将药吞下又接过他手上的杯子放在茶几上。
邢禹搭在胃上,眉头微蹙,看起来还是很难受的样子。
楚北翎担心道:“真的不用去医院。”
“不用。”邢禹揉了揉胃:“应酬喝酒喝的,没什么大问题。”
楚北翎眉头紧锁:“你这两年应酬喝酒很多?”
邢禹抬起眼皮看过来:“还好,不算多。”
“你……”
“嗯?!”
刚刚暧昧的氛围,好似还融化在空气里没有散开,两人之间有微妙的气息在流动。
谁都没有接着说话,无声对视着。
楚北翎张了张口,想关心他,又怕再一次陷入没完没了的问题之中,他想走掉,但又不放心邢禹一个人待在家里。
这么干坐着,被他的气息裹挟,楚北翎又坐立难安。
看出他的窘迫,邢禹出声打破沉默的氛围:“你现在开的车是买的?”
“嗯,油车车牌不好上得摇号,新能源的车不用摇号也没什么限制,就直接买了。”起了话题,楚北翎多说了两句,也不至于两人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只剩下无措。
邢禹坐直身体看过来:“在杭州又是租房又是买车,是打算在这里定居不回新加坡了?”
楚北翎没说话。
邢禹声音变了:“还是要走?”
原本回来楚北翎是不打算再回去了,可他现在只想逃避,把自己打包送到离邢禹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
邢禹目光扫向楚北翎等他的回应。
沉默良久——
楚北翎说:“嗯,等这边项目结束。”
邢禹的心一下子沉没到深不见底的海底,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重逢之后,他们之间,好似只剩下沉默,也只有沉默。
不知道沉默多久,邢禹问:“一定要回去!”
楚北翎侧目对上他的视线:“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是真的想知道,不回去,能留在这里做什么,他现在所谓的‘家’在新加坡不在国内。
而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陌生,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
楚北翎知道这很正常,可他,还是难以接受。
“留在这里,确实做不了什么。”邢禹苦笑道:“这座你曾经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难道半点都没有让你留恋的地方吗?”
有啊~怎么会没有呢!
不然,他怎么可能这十年来,做梦都想回来,梦到自己回来。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他直白盯着邢禹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你为什么在意,我会不会留在杭州?”
邢禹没有回答为什么,而是问:“如果我说在意,你会留下来吗?”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付星洲。
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他是不会这个点打电话给他的。
楚北翎暗自叹口气,看来他和邢禹之间,下次非得把手机全部调至静音不可,否则,总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过来打断。
“Leo,这么晚打来什么事?”楚北翎接起电话,起身走到阳台。
付星洲问:“祝卿安没再发疯吧?”
楚北翎轻笑:“没有。”
自从前几天将祝卿安的状况如实汇报给付星洲,这几天祝卿安消停很多,没有动不动宿醉来折腾他。
付星洲点点头,又道:“再有下次,你将他踹回新加坡。”
楚北翎没有祝卿安的八卦魂,对两人关系也没多大兴趣,但是看这段时间他的折腾劲,还是忍不住好奇:“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什么都没有。”付星洲说:“也没办法有什么情况。”
楚北翎不太相信俩人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否则祝卿安在新加坡胡作非为的时候,惯着他的总是付星洲。
他自认为自己脾气算好的,在杭州两个月的时间,一个星期被祝卿安折腾个两三次,楚北翎都快受不了了。
更别说在新加坡,祝卿安隔两天会发一次疯,来个这么一次。
楚北翎直言不讳问:“没有情况你纵容他?”
“他是可以走正常路的,又不是没有办法接受,和我一样再也改不回来。”付星洲叹了口气:“更何况,他是我表舅的儿子。”
“……”楚北翎被这记炸弹炸懵了小片刻,才回过神。
不愧是祝卿安,够疯,连表哥都惦记。
“不说我了,”付星洲问:“和初濛第一阶段的合作快要结束了吧?你呢,你怎么考虑的。”
想起刚刚邢禹的状态,他的话,邢禹问“如果他在意的话,他会不会留下来。”
如果是刚回来的时候,邢禹这么说,他不会多做考虑,挣扎又抗争了这么多,又费劲心思的想办法往国内跑,他可不是想要回来处理个项目那么简单。
只是现在——
楚北翎也不确定要不要留在国内。
留在国内看邢禹和别人恩爱两不疑么,不,他做不到,也难以接受。
楚北翎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办法说出自己一定会回去,尤其是在邢禹出声询问过后:“再让我考虑考虑,反正也要将国内的项目带上正轨,还有段时间。”
付星洲点点头:“行,考虑好了告诉我就行。”
又说起:“对了,前两天碰到黎阿姨,他问我在杭州到底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你春节都没有办法回新加坡,我帮你打发过去了,说国内的项目任务重,时间紧需要你快点处理,至于你怎么说的,她相不相信,这我就不知道了。”
楚北翎了解:“麻烦你了。”
“不麻烦。”付星洲就是有些心疼以及替他头疼:“不管你和那位将来会怎么样,又或者其他男人,黎阿姨这里,你还是要处理和解决,否则你依旧会重蹈覆辙,除非你按照她的意愿来,和那个什么林氏银行的千金在一起。”
喉咙又干又涩,楚北翎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我知道了。”停顿片刻,他说:“我不会按照她的意思来的。”
当年他就不是因为黎女士的不满以及出手干预,而选择和邢禹分开。
现在的他就更不可能因为黎女士的不满,而妥协。
他做得所有选择,仅仅因为他追随自己的内心罢了。
如果他任性,如果他有错,如果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这十年来,他该做的都做了。
楚北翎,问心无愧。
付星洲再三强调:“实在忍不了祝卿安把他踹回新加坡,省得他皮痒痒半点数没有。”该说的都说完了,他道:“行,你也早点休息。”
收线,楚北翎又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冷风,直到冻到麻木才折返回室内。
邢禹闭目靠在沙发上睡得深沉,楚北翎没有多想直接往主卧走。
再次进这个和当年他在闸弄口一模一样的卧室时,楚北翎还是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恍惚之感,让他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还在。
放空片刻——
楚北翎抽过床上的毛毯朝屋外走去,替邢禹盖好,又在他边上坐着。
邢禹呼吸很浅很细,透过窗外扑进来微弱光线,看着他棱角分明立体的五官,楚北翎情不自禁伸出手,快要触碰到的时候,他的手悬在半空。
片刻,楚北翎收回想触碰他眉眼的手。
这一晚,俩人在沙发上并肩坐着,一个眼睛睁着,一个眼睛闭着,楚北翎没有睡着,邢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