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飞速拿起云澜令,刷刷刷点给大家看。
宋既白说的小比试,是琅環雅集最近时兴的一种切磋。各学府弟子互相出题,题目须和法术修行相关,不超既定范围;出题以后,由其他仙府解答。最先答出一题的人,所在仙府计一分。仙府以分数排名,每日定期变动。
沈欺看去,他眼熟的几家仙府里,长陵十六宫位列第一,惊鹤山房、云上书院、洛神峡、临仙阁占据前五,云澜府、上峣仙宫在十位上下徘徊,九舜仙宗屈居末流。
“这是今日名次?”沈欺心存疑窦。
“宋师兄,”方堇色亦是迷茫,“这个位次……发生什么事了?”
不怪他们感到奇怪。
长陵十六宫,仙术精绝,门下神仙个个恐惧交际,一生唯爱窝里蹲。这种只需动笔不用露面动嘴的环节,简直为长陵十六宫量身打造,第一由他们斩下是众望所归。
惊鹤山房、云上书院、洛神峡、临仙阁,各有所长,名列前五不足为奇。
可是别的——
蝶仙:“我们和隔壁的名次有点低啊。”
宛颐:“九舜仙宗居然排在这么后吗?”
宋既白对此怪象心里门儿清,担起解说一职:“本来云澜和上峣都在前三的,不过我们和隔壁比得太激烈了,上峣不少人一心想要扳回一城,沉迷解题导致耽误了练剑,就被他们长老给禁止了。”
源于上峣仙宫和云澜府上一代结下的梁子,两家一旦狭路相逢,必要争个高低,涉及位次高低的更加。琅環雅集推出这次比试前期,云澜与上峣分毫不让,誓要压对方一头。关晨赋正要劝弟子们收敛一点,隔壁上峣仙宫发了条禁令——严令禁止因沉溺比试延误修行。
于是上峣仙宫从此在琅環雅集一切随缘了。上峣这一随缘,云澜府顿失一半劲头,加之各科小考在即,便同样随缘了起来。
“九舜仙宗的话,有阵子一直没人回复,也没人出题,名次掉了下去。大家问他们怎么了,也没一个人说话。”
宋既白挠挠头:“后来才有人出来回应,他们正在宗门静修,回完就又不说话了。”
九舜仙宗的立身之本,正是宗门里那一株舜芝灵木。每逢灵木吐新,宗门上下皆要静修,时机不定。
宋既白还听说,日前九舜仙宗突逢不测,宗主端元真人神魂大乱、昏昏不醒,成因至今未知。因此本次宗门静修,主事重任落到了仙宗首徒、惜雨仙君贺霁身上,且由其师弟楚霈仙君从旁协助。
九舜仙宗发生的变故,沈欺在忘忧都有所耳闻,更是偶然遇见了贺霁、楚霈二人。那时贺霁醉倒,因师父端元真人遭难而失意伤神,楚霈守在一旁宽慰他这位师兄。
贺霁能出面主持宗门静修,想来已经走出阴霾了吧。
而九舜仙宗,既然闭宗静修,宗内弟子自然难以参与琅環雅集了。
沈欺听信了宋既白的建议,顺手把琅環雅集添进云澜令,同伴们从善如流,一一效仿。
课业交流到此打止,蝶仙长呼一口气。
写研习课业是永远不可能从头到尾都在写研习课业的啦,嘿嘿。
蝶仙眨巴眼睛,朝宛颐努努嘴:“宛颐你看,你送我的流彩石,我让堇色帮忙做了对坠子,好不好看!”
她左右晃晃脑袋,两边耳朵各一点亮闪闪的光彩。一对蝶戏花耳坠,粉紫珠光似柔波流动,与一身烟粉绵绵的纱裙相配,分明一个明眸皓齿,娇柔可人的仙子。
宛颐诚心夸赞:“好看,很是衬你今日光采。”
蝶仙笑盈盈的:“都是堇色心灵手巧啦。”
上上一节万象课,卿半夏与唐想妆两位师尊联席授业的那节,唐想妆提前公布过,课间比试用到的流彩石,比试结束后将作为彩头奖励给获胜者。最后宋既白一组获胜,顺理成章拿下了五颗流彩石,正好一人一颗。
蝶仙开心不已,她早想打对新的耳坠子,虽然一颗流彩石打成一对有些袖珍,但也不错。谁知宛颐见了大手一挥,说她反正也不爱摆弄这些叮叮当当的挂饰,把她那颗送给了蝶仙。
蝶仙更开心了,拿着流彩石去找方堇色,炼出一对坠子。
方堇色耳朵上此刻也垂着一对精巧耳饰,同样由两颗流彩石炼造。宛颐忽然坏笑:“堇色,你的两颗流彩石哪里来的呀?”
方堇色乖乖道:“宋师兄送的。”
宛颐:“哦——宋师兄啊——”
蝶仙:“哦——宋师兄送的——”
虽听出是善意的调笑,方堇色仍垂头羞红了脸,真成了粉面桃腮。
这下所有人全看着宋既白了。
就连沈欺居然都看了过来,若有所悟的样子。
“说什么呢你们俩,”宋既白闹了个大红脸,说得语无伦次,“还不是听到你们几个说想打个耳坠子,我一个男人怎么戴耳坠子啊,流彩石放着也是浪费,不如送出去啊。”
蝶仙存心道:“噢?为什么不送我和宛颐,偏偏送给堇色啦?”
宋既白嘴硬:“宛颐也不要啊。你不是有了吗?宛颐送给你了啊。”
“怎么的,男人怎么就不能戴耳坠子了?”宛颐故意挑宋既白的刺,拉来在场另一个男子帮腔,“你说是不是啊沈欺?”
沈欺点头。
“是见过一位。”
重奕。
戴耳饰的男子,沈欺第一个想起来的,便是逢魔谷主重奕。他初见重奕以来,重奕右耳一向戴着只剔透耳饰。
宛颐不晓得沈欺说的这个男人是恶贯满盈的逢魔谷之主,只管以此逼问宋既白:“听到了吧?沈欺都说可以。”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既白没话说了,“是我自己不习惯,不是要说别人。能戴能戴,是我戴不了,我的错。”
“师姐,你们别捉弄宋师兄了。”方堇色看看宛颐又看看蝶仙,忍不住给宋既白求情。
宛颐摊手,蝶仙上手摸了摸方堇色俏生生的脸蛋,笑说:“嘻嘻嘻,好的呢,宋师兄。”
宋既白和方堇色两个人的脸一起红了。
“沈欺,”宛颐问完方堇色又到沈欺,“你的流彩石呢?预备做什么用?”
沈欺答道:“打算做个饰物。”
流彩石除了品相赏心悦目,并无更多用处。课上得到的流彩石沈欺是用不到的,他随手收起,想不好怎样处置,防不住被别人打上了主意。
那天蔚止言千回百转地和沈欺说了一席话,经过长篇铺陈,终于说出企图。蔚止言说,他的法器太素净了,央求沈欺给衔云折做个扇坠。
沈欺听得似笑非笑:衔云折一柄扇子素了千百年了,蔚止言这会想起来要个扇坠了。
蔚止言想要的全不是那颗流彩石,他是对定情信物的桥段情有独钟,加之对多年前沈欺给别人编草蜻蜓而他没有这件事耿耿于怀,进而无理取闹,求着沈欺亲手给他做个物件。
说来巧了,沈欺选到的流彩石正好是乌漆色,和衔云折的既乌檀扇骨相配。
蔚止言涎皮赖脸、胡搅蛮缠,使尽了浑身解数,总算缠得沈欺答应了他。
为了保全宛颐他们对蔚然师尊的崇敬,免得大家受到惊吓,沈欺略过了这节不提。
研习小组课业写得不能再写,闲话叙尽,分别前,沈欺叫住宛颐。
“宛颐师姐,六界近来完结话本,你可曾收录?”
宛颐险些忘了沈欺还是话本赏析风雅会一员,转头明白了他意思,把一块玉简抛给他:“各界一旦有了新出的话本就会记入这里,你尽管拿去看吧。”
“好,”沈欺收下,“多谢。”
于是蔚止言收拾好了夜来风雨,就看到从藏书阁归来的沈欺,手捧一枚玉简,读得入神。
他不知读到哪里,眉心一动。
蔚止言轻手轻脚过去,瞥了眼,玉简题名:《霸道魔尊俏仙君》。
“……”
如今的话本名字都如此疏狂不羁了吗,蔚止言小小地震撼了一瞬,沈欺已放下玉简,凝重道:
“傅静植传信,已知白错行踪。”
白错曾是逢魔谷主的秘密心腹,只听命于重奕一人。他们在冥界长生肆见到的白错,却不知为何与千岁同谋,又在千岁陨落后,悄然失踪。
与白错一道失去踪影的,还有千岁掳来的百具灵体。
不管白错为何现身冥界,抓住他,就能查清楚重奕之死的真相。无渡城连日追查,终于发现了白错的一点行迹。
沈欺和傅静植有约在先,由无渡城找出白错下落,他要据此查清重奕是生是死、摁灭逢魔谷死灰复燃的每一丝可能。
“那么我们何时动身?”还不等沈欺多话,蔚止言不假思索,自觉地把自己算了进去。
除此以外,蔚止言还有个困扰他多日的谜题想问:“疑是,无渡城究竟如何同你往来消息,可以告诉我了吗?”
早在沈欺提到无渡城会传信给他的时候,蔚止言就不知所以:魔界贸然向仙界传信,必然受到仙界屏障阻拦,抑或被各司仙官截下。还有什么手段,能让无渡城把一封密信传到沈欺手里?
蔚止言求知心切的目光下,沈欺莫名地笑了一笑,甩手,他看过的那枚玉简飞到蔚止言眼下。
玉简里记载的全是话本传奇,蔚止言瞥见沈欺翻看的那本《霸道魔君俏仙尊》,今早将将完结,著者赫然是佚名。
疑是这时给他,不可能是真的让他看话本。蔚止言定睛细看,果真发现了玄机。
这话本通篇的行文排布、遣词造句,竟是用了密文,以此将一段消息穿插在话本情节里。
蔚止言从沈欺标注出来的密文里,读出一个地名。
……原来这就是无渡城传信的方法。
蔚止言想象了一番无渡城主抓人连夜写话本的情景,缓缓流下一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