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一入王府,就成为柔则另一个忌惮的对象。
她明艳热烈、父兄得力,深得胤禛宠爱。
比起宜修,虽然年世兰还没有子女,但她态度傲慢,更甚有之。
相反,自从年世兰入府,宜修反而倒退一席之地。
柔则有心阻拦年世兰,架不住年家蒸蒸日上,胤禛无论如何也要做做样子给年家看。
她是这么宽慰自己,可是谁都知道,胤禛对年世兰也有几分真情。倘若实在厌弃,怎会愿意委曲求全,为了年家就宠爱年世兰呢。
而年世兰,也察觉到了胤禛对自己独一份的宠爱。她是深爱胤禛的,于是对柔则这个嫡福晋,也就越发看不上了。
后院里有年世兰、宜修和自己打擂台,这一边,弘盼又病了。
弘盼自幼体弱多病,半点离不得人。
柔则衣不解带,一颗心扑在儿子身上。
但令她心碎的是,弘盼三岁时,生了一场病,就这样因病夭折了。
这个孩子,不仅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恐怕也是她此生唯一一个孩子了。
食用息肌丸,后患便是再难生养。
柔则心痛地抱着弘盼不肯撒手,哭声绵延不绝,叫人听了就要落下泪来。
她发誓要找出暗害孩儿的凶手,然而她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证据却指向了她的亲信嬷嬷,金秋嬷嬷。
这些年来,因着金秋嬷嬷,她暗暗受了宜修和胤禛多少气。可如今,现实却给了她迎头一击。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处置金秋嬷嬷,抓捕的人来回禀,金秋嬷嬷已经上吊断了气。
从此后死无对证。
要宜修说,这老虔婆也是愚蠢。
她派人故意在金秋嬷嬷前说,福晋失了孩子,证据全指向她,不是她做的,也是她做的了。
到时候,王爷和福晋大怒,她是舍了全家也填不完这怒火的。倒不如以死自证清白。
话都是人说的。
有人当以死证清白,有人却是畏罪自杀。
被金秋嬷嬷托付信任的丫鬟,早是宜修的人。回禀自然也完全变了口风。
她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她说:“再有难事,怎么就要害了我的儿子呢?…要害就害我,别害我的儿子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柔则说的话,和宜修曾经说过的话不谋而合了。
胤禛因为这件事,也怀疑过王府众人。
虽然早从弘盼落地起,他就知道这孩子养大极难。
但这孩子是他和柔则唯一的孩子,也是他的嫡子。
这些年来,虽然眼看着柔则变化越来越大,从前那个落花下的曼妙身影渐渐远去,变成了现在的柔则。
但他心里始终还保留着对柔则独一份的感情。
他派人去调查,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线索从金秋嬷嬷这里就断了。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宜修,金秋嬷嬷的动机实在太可笑,而与柔则和金秋嬷嬷同时有旧怨的只有宜修。
而宜修却好像提前猜到他想法似的,主动挑明了这件事。
“爷,”宜修温柔地看着他,“弘盼走了,姐姐定是难过的。”
“这些年,姐姐为了弘盼的变化,妾看在心里。人都说为母则刚,姐姐这些年,过得也很辛苦。”
“你姐姐针对你,你不怨恨她?”胤禛试探道。
宜修低头浅笑,拉住胤禛的手,停在自己的心口上。
“怨,原也是怨的。怨姐姐不顾及我们多年情谊,轻信小人挑拨。”
“可姐姐,毕竟姓乌拉那拉。从前在府里,和姐姐自幼一起长大、一起玩乐的日子如在眼前。”
“姐妹,便是这样的。怨恨时,心里想着此生再也不搭理了。可不过一会儿,终究会因血脉亲情,和好如初。”
“爷,您听听小宜的心。”
“这颗心,不仅为爷一人跳动,也为每一个,对小宜施展善意的人而跳动。”
“小宜的心很小很小,记了恩,要再记仇,实在是太为难我了。何况,看见姐姐如今的样子,再说从前又有什么意义呢?”
“弘盼这孩子虽然身有不足之症,自小药不离口,可看他从小小的婴孩一点一滴长大,作为他的血脉至亲,妾如何能不痛。能放下的,就放下吧。”
她温言细语,既表明自己真诚的心态,又再次提醒胤禛弘盼的身体本就虚弱。
果然,胤禛被她的话打动了。
这些年来,宜修为他生儿育女,辅助柔则操持府务。
而耿氏、李氏,更是在宜修或多或少的照拂下才诞育子嗣。
柔则从前不容宜修,做的那些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连耿氏和李氏怀孕的后面,都有她的手笔。
她从一开始的形迹毕露,慢慢也学会了遮掩。
真要追求是非对错,只会招致家宅不宁罢了。
宜修的善举,他都看在眼里。
即便她要复仇,弘晖大了,冒着风险去做这个局,只为了当日之仇,实在得不偿失。他相信宜修不会这么做。
若说她为了王府地位,为了弘晖的前途,她便没有道理帮助耿氏李氏平安产子。
他拍了拍宜修的手,宽慰道:
“你姐姐受到打击,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有的。只恐怕你要多受委屈。”
“你对府内上下的心,爷都看在眼里。”
宜修笑着依偎在胤禛肩头。
“小宜不委屈。为了王爷,为了姐姐,小宜心甘情愿。”
胤禛感慨道:
“你和世兰,真是两朵并蒂莲。”
“一个恣意张扬,如带刺玫瑰。”
“一个温柔贴心,是爷的解语花。”
宜修道:“爷,在妾这里,可不许提旁的姐妹。”
宜修这醋吃的好。
她越发表现她对胤禛的在意,胤禛便越不会怀疑她。
胤禛见她一贯温柔的面孔飞上几分薄怒,哈哈大笑。
“小宜吃醋,不提就是了!”
*
柔则失子,被归于弘盼因病而亡,而非人力所为。
索绰罗氏早几年因病去世,金秋嬷嬷又自尽,柔则身边,真是孤家寡人了。
人一旦没了依靠,失去安全感,就容易过于计较得失,对握在手里的东西紧抓不放。
失去了孩子,柔则唯一能自傲的资本,就是雍亲王府嫡福晋之位。
她将王府权力牢牢掌握在手里,俨然从前的宜修。
另一边,年世兰有孕,但胤禛担心年家功高震主,威胁自己。
柔则和胤禛一拍即合,以齐月宾的名义,给年世兰送来堕子汤。
年世兰小产,从此深恨齐月宾,未出小月就给齐月宾强灌了一碗红花。
齐月宾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当然,这些都与宜修无关了。
曹琴默、吕盈风产女,一切如同前世,照着轨迹运转。
终于,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严冬,康熙驾崩。胤禛外借四川总督年羹尧的兵力,登上了皇位,次年改年号雍正。
而宜修,因生育有功,被册封为宜贵妃,入住景仁宫。
雍正元年,雍正年间第一次选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