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宝洗完澡重新换了身衣服,穿了条湖蓝色的连衣裙。
她头发已经很长了,都快到腰的位置了。
她站在镜子跟前比划着挑选发箍,选来选去最后在一个红色绒布面的发箍和淡鹅黄的塑料发箍里为难。
她转过身问程书逸:“程书逸,你说我带哪个好看啊?”
程书逸只瞟了她一眼就把视线收回来了,心不在焉地含糊道:“红的吧。”
他们已经长大到了青春的年纪,宋西宝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糊着满脸泥还龇着大牙乐的小皮猴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育,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是个女孩,开始有了爱美打扮的心,她变得太快、太美,让他几乎有点不敢正眼看她。
“行,听你的。”
宋西宝把淡鹅黄的发箍放回去,对着镜子戴上了红色绒布面的发箍,又稍微整了整耳朵两边的碎发,正臭美呢,程书逸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冒出来,吓了她一跳——
“你以前头发不是自然卷吗?怎么现在变这么直了?”
程书逸靠着洗手间门框问,同时眼睛瞟向镜子里的她。
宋西宝脖子一缩,拍着胸口翻白眼:“你走路没声音啊!”又嘀咕道,“小时候嘛是有点卷,我妈说不好给我梳头,六年级的时候就带我去烫直板了,后面又烫了两次,反正现在再长出来的头发就这样了,不卷了。”
程书逸:“哦。”
知道周笃文也回来了,宋西宝顺便把他也给叫上了,说一起去程书逸家看猫。
三人一进屋,警觉的饼干就伏低身子小腿飞快地蹿到了卧室门口瞪着他们,要不是程书逸临出门前把卧室门关了,它这会儿早蹿床底下去了。
尽管饼干拼死反抗,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零食的诱惑,屈辱地上前接受了宋西宝的抚摸并如愿得到了两块鸡肉干的投喂。
宋西宝一个劲儿地对着饼干絮叨自己当初是怎么救下它的,也不知道饼干是不是听懂了,竟顺着她抚摸的手原地躺下,然后对着她露出了圆滚滚的肚皮。
程书逸:“……”
来前三令五申提醒宋西宝——“饼干很高冷、很凶”的程书逸无语地看了眼地上卖萌的肥猫,内心沧桑一片。
宋西宝注意到家里少了个人,于是问:“晓琴阿姨去哪儿了?出去上课了吗?”
程书逸摇头,说:“我妈她没教跳舞了,她找了份新工作,这段时间去北京培训去了。”
古晓琴的新工作是家具销售,公司总部在北京,但在全国不少城市都开了分部。
这份工作其实也不是她自己找的,是公司的老板、她初中的老同学主动找到她说请她去自己的家具公司上班。
谭淑媛说不放心,本来还想陪她去北京看看真假再回来,结果最后被古晓琴找理由说让她帮忙照看儿子才劝住了没跟着去。
很快,外出游玩的伙伴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方思彤在三亚玩了大半个月皮肤直接晒黑了两个度,蒋博光最夸张,走的时候还是标准黄种人,回来直接晒成黑人了。
季苒是最晚回来的,因为她在季妈妈工作的厂里找了个零工的活干,人家老板给她开八十块钱一天,她一共干了36天,挣了2880,这在当时对他们几个孩子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把大伙都给羡慕坏了。
季苒头回挣到这么多钱,虽然累,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从深城回来前,她专门拿信封装了一千块钱留给妈妈,然后又特地进了趟关内,去了几个热闹繁华的地方,给老家的朋友们挨个挑了礼物。
买完礼物她手里的钱就还剩八百多,她给外婆拿了五百,最后自己就留了三百多点。
中考毕业后的这个假期看似漫长,但一眨眼,就走到了尾声。
新生入学这天,一大早,周笃文老爸就开着他新买的大众载着儿子出发去学校了。
他们车刚开出小区,周笃文眼尖地瞥见蒋博光和他奶奶正站在路边等公交,于是忙让老爸停车,然后降下车窗招手喊蒋博光道:“博哥!博哥!这儿!”
蒋博光眼睛一亮背着书包小跑过去,先盯着车身目不转睛地来回看了好几眼,驾驶位上周鹏发降下车窗,招呼他说:“小蒋,上车,我顺路载你们一程。”
蒋博光跟没听见似的,咧嘴傻笑,只顾着看车了:“周叔,您这车可真帅啊!”
周鹏发哈哈大笑,说:“你小子好好读书,将来学好本事,也能买这么帅的车!”又说,“快,去把你奶奶叫过来,我们顺路送你们过去。”
“诶!谢谢周叔。”蒋博光忙折身返回站台去叫奶奶。
其他人陆陆续续也出发了,因为古晓琴人还在外地培训赶不回来,所以给程书逸办理入学这事便又一次地落在了宋家夫妻俩身上。
他们出门晚了点。
因为临出门前谭淑媛突然发现自己户口本没拿——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她提前收拾好了装包里了,结果要出门了就死活找不到了。
最后四个人在家里鸡飞狗跳地找了好一阵才找着东西。
两个大人送娃报道焦虑得不行,下楼的时候一惊一乍地挨样检查,生怕漏带了什么。
今天几个学校都开学,小区门口的出租车资源紧俏,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抢着上了一辆车。
车上,宋卫国坐在前面副驾驶,谭淑媛带两个孩子坐在后排,她看了看身旁这一双儿女,感慨道:“时间过得太快了,想想上次给你们两个小家伙一起报名还是你们读小学那会儿,这一眨眼,你们都要读高中了……”
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倒是司机很健谈,顺势接嘴道:“你们这两个孩子争气,都考上四中了!我们家里那个,才考你妈四百多分,想在市里读书还要交高价!”
司机边说边摇头,三个大人围绕交高价这事聊了起来,宋西宝嫌他们吵,偏过头去望着窗外,忽然耳朵里被人塞了个东西,她扭头一看,是程书逸塞给了她一只耳机。
程书逸:“听吗?”
“嗯。”宋西宝点点头,同时犯困地打了个哈欠。
最后车还没开到四中校门口就被堵得停下了,前后几扇车窗纷纷降下,宋卫国伸出头去往前看了眼,宋西宝也忙探出头去看,只见乱七八糟的私家车挤在四中校门口把路都给占满了,两个交警正在前方疏通,谭淑媛果断发令道:“下车吧,没多远了,我们走过去。”
今天只是高一新生入学,高二和高三的都还没来,但学校里已经挤得到处都是人了。
校门口立了引导牌,负责指引各位家长的老师拿着喇叭不断重复:“请家长们先到布告栏前找到自己孩子的班级,然后前往明理楼找到对应班级教室办理入学!请家长们先到……”
布告栏前挤得人山人海,宋西宝自告奋勇说:“我去找,爸妈你们在这儿等我。”
她说完就跑,程书逸一点也不想去人堆里挤,但又怕她被人挤倒,忙跟了上去:“宋叔谭姨,我也去看看——西宝你慢点!”
谭淑媛:“诶好!慢点啊!”
宋西宝挤进人堆,刚看到点布告栏的影子,结果前面有人使劲挤着要出来,她被人撞了一下,重心不稳差点往后跌到,还好程书逸眼疾手快冲上来扶住了她。
程书逸一脸严肃:“让你慢点,行了你别进去挤了,我进去给你找。”
宋西宝乖乖哦一声站好,程书逸正准备往里走,忽然瞧见了谁,喊了一声:“周笃文!”
宋西宝跟着踮脚往里看。
程书逸又喊了两声,周笃文听见了,转头朝后看了一眼。
程书逸个子高,他一下就瞧见了,忙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往外退,同时拼命吼道:“先出去!你们的我都找到了!出去说!”
程书逸拉着宋西宝刚退出去就撞上了方思彤和她爸爸,方乾阳推推眼镜,说:“西宝,程书逸,你们也来了。”
俩小孩立马立正喊了声方老师好!
宋卫国拉着谭淑媛急匆匆走过来,招呼一声:“老方!来了!”
方乾阳:“刚到刚到,我们也是刚到!”
几家人凑在了一处,周笃文挨个说:“西宝在十四班,思彤和我在六班,程书逸在八班。”
摸清班级后,大家伙一起顺着指引牌往明理楼走,路上,方思彤凑过去问周笃文:“你怎么跟我分到一个班了?你都能进重点班了?”
周笃文扭头看眼他爸,又扭回来,冲方思彤搓搓手指道:“我爸找关系把我塞进去的。”
方思彤了然点头,原来是钞能力!
宋西宝傻乎乎的,才不关心什么重点班不重点班的,她一路都在留意食堂在哪儿?操场在哪儿?程书逸瞧她四处张望那傻样就想笑。
到了明理楼,大家各找各班,宋家这边还是老方法,一人带一个。
老宋带着小宋飞快找到了十四班的位置,因为他们不办住校,手续走得很快。
宋西宝还专门留意了一下他们班主任——男的,姓魏,单名一个勇字,瞧着非常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斯斯文文戴副眼镜,一看就是个好欺——啊呸,好温柔的人。
魏勇收了入学通知书和学费,递给父女俩一张单子,嘱托他们先去西食堂二楼交费办饭卡,然后下午两点半学生到教室集合,家长不再随同。
宋卫国连连点头,宋西宝瞧着这个班主任面善,还呲着大牙冲他笑了一下,把魏勇笑得一愣。
从十四班教室出来后,宋卫国担心办饭卡那边人太多要排很久队,便让宋西宝先去找妈妈他们,他自己则先去食堂排队等他们过来。
宋西宝上楼找到八班,走廊里这会儿全挤得是学生和家长,程书逸和谭淑媛在前面排着队,宋西宝一看挤不过去,便冲着队伍前面喊了一声:“妈!程书逸!”
结果她这一喊,不光她妈和程书逸回头了,周围的人也都看了过来。
宋西宝还以为是她喊得太大声了吵着别人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巴。
程书逸艰难地拨开人群来到她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一个四眼田鸡冲上来就问:“你就是程书逸!”
宋西宝上下打量他一眼,替程书逸回道:“啊,他就是程书逸,你谁啊?”
四眼个头比程书逸矮些,跟宋西宝差不多高,很瘦,且有点黑,藏于镜片后的一双眼瞧着甚是机灵,聪明劲跃然纸上。
只见他食指一推眼镜,甚为严肃道:“鄙人蔡春华。程兄,我排你后边——”他边说边举起右手正反转着比了个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