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树说完那句话后宋西宝就傻在那儿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

去年平安夜徐嘉树给她送了苹果，当时谢飞燕还调侃问：“都是社长亲手送的？”

她当时虽然没答上来，但是心里的想法是确定的，不然呢？徐嘉树专门亲手给她一个人送？那成什么了？

但事后她有意无意地向曾跃打听了一下，才得知徐嘉树并没有给他们送过苹果，给他们送苹果的人是刘敏。

其实到这儿也没什么，毕竟两个社长嘛，可能徐嘉树就是随机选了个人送苹果，然后恰好选到了她。

但是周六平安夜那天一大早，徐嘉树又给她发消息约她出门玩，她当时留了个心眼，专门多问了一句还有谁？

结果徐嘉树反问她：你还想有谁？

宋西宝当时看着徐嘉树发来的消息心中没有任何旖旎，只觉得棘手。

她怕自己想太多了，又怕他是来真的，最后就只好实话实说自己已经跟朋友约好了。

徐嘉树后面也没有再回复她消息了。

那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私下都没什么联系了，再然后就是过年的时候，徐嘉树又开始经常给她发消息，聊得都是一些日常话题，他还给她看了很多他的画，跟她提了他高考打算考央美。

宋西宝心里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但她总觉得这事不太可能，先不说徐嘉树那边了，就她自己，她要是敢跟徐嘉树早恋，程书逸绝对撕了她。

这货心眼比针还小，别说她真的跟徐嘉树在一起了，就算是知道徐嘉树喜欢她，他估计都会炸毛，往死里阴阳怪气她。

咦……想想就可怕。

所以宋西宝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跟徐嘉树之间发生点什么，抑或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程书逸讨厌的人产生什么太深的联系。

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这点她还是分得很清的。

但事到如今，徐嘉树忽然给她来了这么直白的一句，感觉就像是要准备捅破窗户纸似的，她就有点懵了。

她懵了半天，徐嘉树也不催她，好像就等着听她能说出什么来？

宋西宝实在没办法，最后只好憋出一句：“对不起啊学长。”

徐嘉树眼底晃悠如春水一般的情意在她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后瞬间消失得彻彻底底。

宋西宝低着头，并没有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冷意，而等她再次抬眼，徐嘉树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还是那副一贯温和的样子道：“跟你开玩笑的，吓到了吧？”

宋西宝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开玩笑，反正做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也笑着说：“学长你真吓到我了。”

徐嘉树微微眯眼，言归正传道：“那我跟你说的换届的事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社长副社长还有三个部部长的位置到时候都会开放竞聘，你好好准备，期待你的表现。”

宋西宝使劲点了下头：“嗯！”

第二天上午，宋西宝在参加女子1500米比赛前，不慎被几个打闹的男生撞倒然后扭到了脚。

邱俊杰听说后差点跟那几个男生打起来，被徐洋洋和几个男生拼命拉着才没动起手来。

宋西宝哭笑不得地被同学们一左一右架起来抬回了班级休息区，魏勇听说后紧急赶了过来询问她的情况，宋西宝说：“没事魏老师，我活动活动歇会儿就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不能闹着玩。”魏勇环视一圈，点名让谢飞燕和邱俊杰扶着她去校医室看看。

他们很快到了校医室，校医检查过后说问题不大，应该没有伤到筋骨，宋西宝刚要高兴，又听见校医说：“但是也不能再跑步了，尤其是长跑，等你跑完脚直接肿一圈，到时候问题就严重了！”

宋西宝：“哦。”

四中校运动会没那么严格，运动员如果突发意外不能参赛的话是可以临时替补的，除非没有替补，那就只能算退赛或缺赛。

宋西宝现在上不了长跑了，邱俊杰两手叉腰，一脑门官司，根本想不到还有谁能顶上去。

“我去吧。”

一道平淡的女声忽然从旁冒了出来。

众人惊讶之下，循声望去，意外发现声音的源头来自班长章楚楚。

“楚楚……”谢飞燕惊了。

宋西宝也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那是1500米，不是150米班长！”

“嗯，我知道。”章楚楚面色平静，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

邱俊杰忽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紧接着就开始“号丧”：“呜呜班长！太感人了！你简直就是我的亲人呜呜呜呜！”

章楚楚差点被他吓死，还好魏勇已经走了，她连踢带踹地把邱俊杰推开，手慌乱地捋了捋头发，眼神顾左右而言他道：“不过先说好，我就是去凑数打酱油，你们可别指望我能拿什么名次回来。”

邱俊杰“嗯嗯嗯嗯”地使劲点着头。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赴死”的好日子。

章楚楚扎好头发站上跑道深呼吸一口气，随即低头苦笑了一声——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站出来。

自从那一日后，一种怪妙的心情就围绕着她，那是一种不管她学了多少种修辞都无法准确描述的心动和怅然，她曾试图排解，但最终无计可施。

十六岁这年的夏天，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心动过后，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忧愁随即笼罩了她，她明白，在邱俊杰的人生剧本里，她不是他的女主角，她无法为他创造盛大灿烂的青春记忆，而他赠予她的，也注定只能是伤心和遗憾。

所以她想发泄。

是的。她站在这里，只为发泄。

她想体验一次精疲力尽的感觉。

发令枪响，章楚楚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邱俊杰在跑道外陪跑，用手捂着嘴吼得撕心裂肺：“班长！别跑太快了！慢一点！你现在跑太快了待会儿就只能走了！”

可惜章楚楚打定主意要执拗到底，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说的。

她闷头跑了一圈，到第二圈时，腿一软，差点摔倒，好险稳住了。但这一停下，她浑身就仿佛散架了一般，再也跑不起来了。

她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目光涣散，有气无力地小碎步跑着。

邱俊杰还在她身旁，给她递水，又问她还能不能坚持？

章楚楚喉咙火烧火辣的说不出话，便只点头，意思自己还能坚持。

邱俊杰说：“班长，还有我呢！我陪你跑！”

章楚楚扭头看他，汗珠滴进了她眼里，她拿掉眼镜用手背抹了抹眼，然后朝邱俊杰笑了一下。

邱俊杰被她笑晃了神，才发现她眼睛还挺好看的，就在他愣神的间隙，章楚楚忽然又加速了，他赶紧跟上，热血沸腾地大吼道：“班长！冲啊！”

章楚楚：傻子。

最后一圈章楚楚差不多是走下来的

还好，不止她一个人在走，好几个女生最后都跑不动了，都是走到终点的。

章楚楚走到终点后直接身子一软摔了下去。

邱俊杰眼疾手快接住她，几个同学冲上来乱七八糟地喊着“班长”“楚楚”，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到旁边草坪上，谢飞燕一边给她捏腿一边喊：“楚楚，不能躺下，你刚剧烈运动完，你得起来走几步！”

章楚楚睁眼又闭眼，两个耳朵都嗡嗡地，她一边喘气一边望着蓝天，感觉胸口疼得像是要裂开了一般，又忽然咧开嘴傻笑。

邱俊杰看眼谢飞燕，满头雾水道：“班长傻笑啥呢？不会是跑步跑傻了吧？”

话音刚落，一巴掌啪一声飞到了邱俊杰脸上。

少年捂着自己的右脸颊，呆了。

章楚楚噌地一下坐起来，瞪他：“说我什么坏话呢！”

最后成绩出来，章楚楚还拿了个顺数第十二名的成绩。

为期两天半的运动会好像未曾举行过一般很快结束了，要不是宋西宝脚受伤养了一段时间，她都感觉自己像没参加过运动会一样——

因为她脚受伤的缘故，后续的比赛她一个都没参加，老魏干脆给她放了假让她回家歇着，于是她也理所当然地错过了当天晚上她们班跟隔壁班的联欢会。

运动会结束后，所有人又回到了早七晚十的节奏里，学校里的日子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偶尔同学之间传点小八卦出来就算是大新闻了。

学期结束前半个月的时候，某天魏勇忽然拿着厚厚一沓纸进了教室，然后宣布他们要分文理科了。

“……分科的事，大家回去仔细地、认真地和父母好好商量一下，这是关系到你们自身未来的大事！希望大家认真对待！要是有疑问，也可以随时来办公室找我，这个表下周一大课间操之前班长负责收齐交给我，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台下响起一阵有气无力、稀稀拉拉的声音。

整一天，所有人的话题都围绕着“分科”这件事。

魏勇已经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说是高二分科过后，十四班大概率会作为文科班保留下来，那么理所当然地，选了理科的同学就得分去别的班了。

“我不想换班。虽然老魏平时嘴碎一点，人暴躁一点，但是我觉得他对我们还是挺好的，有时候挺护犊子。”谢飞燕说，顺手打开水杯盖喝了口水。

宋西宝问：“此话怎讲？”

谢飞燕忙不迭地把嘴里的水咽了下去，合上水杯盖道：“你忘了上次语文课老邓抓到我上课看杂志那事了啊！”

“噢噢噢！”宋西宝引颈噢了一长串，想起来了。

其实就是上个礼拜三的事——

某青春小说杂志出最新一期了，作为该杂志忠实读者的谢飞燕闻讯后立刻趁课间赶去小卖部的书报亭买了回来。

热腾腾的新书摆在面前，谁能忍住不看呢？

于是谢飞燕就趁上课的时候偷偷把杂志垫在语文练习册下面看了起来。

当时她忙着看小说，宋西宝也忙着神游天外，两姐妹一个望风的都没有，结果就导致谢飞燕水灵灵地被老邓抓了个现行。

那天刚巧还赶上老邓心情不好——搁以前，这种事老邓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要么顶多没收书也就完了，但那天，老邓不仅当场没收了她的书，还课也不上了，叫上她去办公室当着魏勇的面告了她一状。

谢飞燕其实是有点胆小的，被老邓这么一弄，早就吓yue了，一到办公室魏勇还没说话就哭了。

后续谢飞燕本来以为魏勇会狠狠地批评她一顿外加通知她家长，但魏勇不仅没有批评她，还一直帮她在老邓面前说好话，说什么爱看书是好事，还拿他自己举例，说他年轻当学生那会儿也喜欢看课外书，什么书都看。

最后下课了，他甚至还从老邓那儿帮她把杂志要了回来还给了她。

谢飞燕着实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峰回路转，大概是太震惊，魏勇把杂志递给她的时候，她都没敢接，还打了个哭嗝。

最后魏勇让她走的时候，谢飞燕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魏老师，你不批评我吗？”

魏勇就笑，语气很轻松地同她说：“你不是已经很愧疚了吗？”

谢飞燕听了他这句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差点又涌了出来。

是啊，她已经很愧疚了。

邓老师生了好大的气，他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就因为抓到她上课看课外书，他气得连课都不想上了。

都怪她，耽误了同学们上课，早知道邓老师会这么生气，她就忍一下不在课上看杂志了。

几人回忆起这事，都很唏嘘。

章楚楚抓到一个重点，问：“诶，你们说老魏说他当学生的时候什么书都看，那他……”她声音陡然降低下来，捂着嘴凑近另外两人道，“看不看小黄书啊？”

三姐妹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分科的话题就这么被带跑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