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异样。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怎么还在这,她不应该在白墙之外,已经回到雾海之外了吗?
动念之时,修士洁白孱弱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层层藤蔓的绑缚中。
*
转眼天旋地转。
陈西又牵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小孩站在雾里,小孩的声音细细的:“老师,雾海外面真的有自由吗?”
头很痛,有什么东西要突破封印钻出,又有什么死死盖住了可能性。
“雾海外面很危……”
仿若金属嗡鸣的声音重重回荡在脑海,陈西又的面色煞白,体内的烙印在急剧搏动,好像是因为——
饥饿?
“雾海外面就是自由,你想啊,不用种地、不用干活、不用赚钱,不用修劳什子的炼——这不就是、自……由。”
奇怪的言语从喉咙里扔出来,不过脑子的程度像嗓子嫌这句话烫一样。
陈西又困惑地抬手按头,她又看见了怪藤,还没来得及出声唤它,陈西又感觉手里一轻。
陈西又低下头。
她确确实实低了头,也确确实实什么都没看见。
像有什么东西一下生生扯出了她的骨架,催心剖肺的痛感淹没了一切,有许多血淋淋的场景从脑中闪过。
陈西又攥着喉咙,咳出一串碎裂不堪的断音。
她看见了怪藤。
烙印在闪动,灵魂在摇曳,你喜欢它。
她看见怪藤脚下小小的红色骨头。
烙印在尖叫,心灵在漂浮,你喜欢它。
这不对,陈西又惨白着后退,眼前闪过小孩稚嫩的脸。
烙印一把抽出了她的痛觉,将所有痛感拧在一起对折拧转,再施加温柔的收殓,每一片为剧痛抛光过的骨头在柔情里软化,它的声音暧昧轻盈、圣洁难言,你喜欢它。
陈西又摇头摇头,每摇一下有致死的痛不欲生在肉.体与灵魂爬行,她盯着怪藤身下不知何时冒出的众多尸骨。
水红的泪水从她眼眶滑落:“这不对。”
怪藤伸出它常拿来哄她的枝蔓靠近她。
陈西又顶着破碎的身体后退,灭顶的痛感兜头浇下,年轻剑修想起一切,终于站稳:“这里不对,放我出去。”
随后世界快进。
堕修残破的记忆飞速流转,疼痛加身,陈西又攥紧乐剑,被众多面目不清的修士按住,在最后挠心的空虚饥饿后倒在地上塌作血水。
看见的最后一幕是自雾海远远赶来的怪藤身影。
那么远是不可能看见的吧。
是幻觉吧。
*
满是怪异的幻境破裂。
陈西又在布满细瘦人脸的藤蔓间醒来,挥出的一剑毫无停滞。
断裂的藤蔓无法阻拦她,陈西又噔噔踩上白墙,弯身躲过不知是要穿透她还是要束住她的一众藤蔓,越过墙面径直扑向境中探得的要害。
那是她在境中曾经窝居的位置,是彼时所有心安的来处。
陈西又执握乐剑,剑诀的催用圆融无阻。
灵光大炽。
刺出超过炼气境的一剑。
怪藤庞大的身躯在啸叫中湮灭,陈西又似乎看见那丛丛黑白人面在哭泣中弯出了畸形的笑。
陈西又跌跌撞撞地走回白墙。
梦中无论何时,怪藤身上的人面或无表情、或凶戾。
说起来,它竟不只会哭,还会笑。
*
雾海中的生灵不需要名字,它们吞吃,然后被吞吃。
它们被爱、短暂地爱。
然后吞吃。
然后被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