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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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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尾巴草幻境崩溃。

广年大出口气,解下一身防备,觉得自己捏武器的手淌了有四两汗。

幻境内被抹去的异样感明晰起来,广年稍掂量记忆,发觉除去狗尾巴草幻境硬给他加的前情还算完整,他本人的记忆碎得好笑。

他还是没想起怀里修士的身份。

有狗尾巴草的前车之鉴,他不清楚怀里这人会不会同样翻脸不认人地逼问于他,巧布局,将一场酩酊好梦碎成一地鸡毛。

想归想。

陈西又一开口:“广道友可有想起禁制如何解开?”

广年心虚地摸她脉门,反应快:“没。”

陈西又呼一口气,“劳道友先将我盖头掀了,”她语速快,“我们最好尽快找到出逃之法,此处可能会为每一人编造幻境。”

广年:“不能吧?”

医修将她放下,环住她手腕:“我看一下能不能直接帮你冲破禁制。”

话音未落,环着手腕的手凭空消失。

乘着猴子的箩筐掉落地上。

陈西又一懵,狗尾巴草幻境破碎后她好似能动用更多灵力,于是顶着禁制反咬伸手挽留,手扑空,放出灵觉细细探查。

一无所获。

她气笑了:

“说什么还不能,怎么不能?”

半晌。

她喃喃:“来不及了。”

她空茫而无助:“师兄,好像来不及了。”

*

广年打着灯,一步一晃地拨开冬日霜枝,深冬夜凉湿气重,雪夜深不休。

他身上带着山下小镇重金购得的药酒气味,就在方才,他因偷尝药酒被师父吹胡子瞪眼从屋内赶出,责令他往后山冰湖照看血莲,采得一朵才能重回师门。

广年:“不过试试药性,师父越发吝啬。”

鞋履踩得雪地咯吱响,浮雪俱踩实。

隔好远,辨出个一身红的人影。

脑内温习过一遍温柔乡惯常的把戏,心道竟有妖精魔怪之流骗到修士头上。

遂走近,运起身法心法。

屏息再屏息。

探查术法挨个丢。

却好似是人。

怀里抱只看着极不详的秽物。

身边倒了个带盖的筐,瞧着快要被雪给埋了。

再一探,这人身上还有自己的术法气息。

医修摸摸后脑勺。

防着这人暴起,慎之又慎蹲身。

要探脉的手在空中一停,雪花悠悠飘飘落腕骨上,鬼使神差转了向,捏住这人头上明烈红色,轻轻掀过盖头一角。

这人怎么盖头下还蒙眼。

他分开神。

萝筐内昏有一只猴子。

眼前人确实是被他下了禁制,术法痕迹与他的习惯处处吻合,即使他并不记得。

广年觑一眼女修膝头不详秽物,认出女修腕上术法恰能牵制这邪物。

终于放下心,伸手解她眼上长布。

布条落下。

广年垂眼细观,眼神好奇,随即为其容光所摄。

譬如朝露、譬如彩霞,美人眼波流转,心拍眨眼落到意料之外。

陈西又抬眸,视线懒,稍一停便移开,似是倦极。

三回了。

她想。

这初见已经是第三回。

这一回的广道友好像年轻了点,修为亦退回炼气。

心如擂鼓,张目结舌。

广年骤然蒙回了盖头。

陈西又:“广年道友,虽然你不记得,但如你所见,这禁制是你下的,可以解开它,然后放我走吗?”

广年未出声。

陈西又一笑,“我忘了,这样没用,”她累且急,反映在语气上竟然是心灰意冷,“广道友,若我说,这是假的,是幻境,你要醒还是不醒?”

广年未反应过来。

陈西又偏头:“广道友?”

广年终于找回舌头,却是牛头不对马嘴:“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广年听见女修吸一口气,似是稳住呼吸,莫名想笑。

嘴角上扬间,他听见女修道:

“剑宗,陈西又。”

剑修行事大抵都直接。

广年携陈道友往冰湖,她抛了好几个问题试探他是否觉得这是幻境,问起他的过往、他的感知,可有怪异之处。

他对答如流。

陈道友反消沉下去。

“我身上的禁制的确是你下的,这里是望鹤寨迷雾禁地为你织造的幻境,”她感受着什么,语气向下,低落,“我非骗子,也非歹人,你能为我解开禁制吗?”

“我相信道友,只是为你下禁制的我已经筑基,我眼下,修为尚不够。”

“我也相信你说的,这是幻境。”

他背着这被禁制困得凄惨的修士向前走,觉出自己没用,咂摸下味道,也不很明白自己对陈西又的信任。

“你信了?”陈西又语中带惊,却不知感觉到什么,又怅然,“幻境没塌,你没信啊。”

广年随心一猜:“许是破境的要处不在我这?”

*

经广年观察,其他看不出,陈道友估摸是很急。

她的师兄与同门无论如何大概确实身处危境,不然陈道友不至于急成个热锅蚂蚁。

一刻钟工夫抵着禁制戳弄八回她牵着的邪物看反应。

冰湖帐篷内煮药小锅顾自沸腾。

陈道友坐在火边,一身赤红嫁衣,颇类传闻中蹲守山间狩猎过路人的艳鬼。

火声。

煮透药草的清苦气味。

广年放空了自己回想自己过往的不对之处,想血莲,想陈西又身上禁制如何解。

最后他起身,端着药试喂陈西又,年纪尚轻、性子温吞的医修说:“我带你寻师父,师父应能解你禁制。”

一碗药下去本应睡死的修士仍清醒。

没奈何,广年负上醒着的陈西又行于雪径。

她腕上悬着的邪物太邪性,乌沉沉一团辨不明来路,广年忧心师父将她看作歹人,将邪物也放进陈西又背篓。

陈道友愁得苦大仇深,犹能分心,“猴子,不可以碰到秽泥,”她好似尽力笑了一笑,“有劳。”

广年看不出陈西又口中“秽泥”的来路,只全然照办。

负起陈西又之时,他短暂跑了神,往日满天乱窜的神思莫名散漫地想东想西,兜好大圈子,才慢慢有了正经借口,得以专心想到,这另修人嫁衣怎么会在剑修身上。

是伪装需要?

还是……

没想出所以然,已经站定在被师父赶出的院墙子前。

下山时散漫,东晃晃西玩玩,一条路走好长,上山背着个人,想东想西闷头走,一下就到了头。

广年在墙边放下陈西又,连着她的背篓一并卸在她身边,细致布阵护好她,要先进去探探老头口风。

他又试着用灵力碰碰自己设的禁制,确认是岿然不动,下定摇人决心,轻声交代过陈西又,照他下山的样子,提起灯大着胆推门进院子。

广年走进院子。

隔绝法阵内,陈西又等,等,等。

等得脚下仅见的月色如绸发亮,没等来广年,只在一片死寂里等来幻境坍塌的征兆。

如狗尾巴草幻境将要塌陷一般,世界裂开口子的脆闷声响。

她一动不能动。

疑问与困惑在体内满涨起来,自内触碰她的肌肤,抻开她因急切与慌乱而钝化的壳。

陈西又回想,一一反复回想,反复琢磨这一幻境。

如果广年当真信她,幻境未碎。

广年去到院里寻师父,幻境不稳。

这一幻境的阵眼,在广道友与其师父身上?

不再犹豫。

陈西又催动灵力,强行撕开了禁制。

身子抖如筛糠,血液润湿里衣,剑修脱了力,跪地上,灵药倒手上,鲜红血液亦在手上凹处汇集,倾药入口,药味难辨,只留满嘴血腥。

缓过急痛。

有条不紊贴过好几张灵符,补剂当水灌。

踉跄只两步,半揭盖头,背上背篓,站定院门前,敲两下门,只剩面色白得不同寻常。

风雪呼得灯笼哗啦响。

陈西又拉开门,走进这院门。

感知铺开,满院雪晃得眼前生白。

一片寂静。

不知广年师父尊名,想来此等级别修士结界总会下的,此处结界却全然撤下了。

为何?

疑问一闪而过,陈西又照着院落布局估摸着药房位置,迈出步子。

两房之隔,一刻之前。

广年周身煞凉,面色煞白,强撑着质问师父,“师父,你……你可知,”病榻所卧之人还活着,广年目光盯死那人,不知该喜还是该怕,“这是活人,活生生命一条,你这么做,你这么做,置人伦法理何在!你教我的医者仁心,是都不作数,还是你从未有过!”

他抢上前,戒备着师父,查探床上人体征,愈查愈心惊。

老人看着广年,他一手扶出的弟子,嘴上失望透了指责于他,却还不算不信他,这也敢上到近处,光明正大站到面前,明着宣告要坏他事。

老人悠然长叹,语气慈和,竟同往常无异:“所以啊,广年,你不应正在冰湖等血莲?”

你怎么会在这?

广年捺在床上人的手一抖,如坠冰窟,是被这话、这变故生蛰到痛处,他细看师父,仿佛二人从不认得,只觉这眉眼陌生可怖到骇人。

广年近乎绝望地意识到——

这绝非师父首次做这邪修行径。

如床上人这般药人师父不知炮制多少。

师父他竟、竟完全不知悔改。

头一阵阵发懵、阵痛,过往修习的一幕幕在脑内四下里撞,撞得眼前师父青面獠牙起来,直如恶鬼,他听见玉碎一地的怪响,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关在这屋内,同床上苟延残喘、活相凄厉的活人关在一处。

师父做的。

那活人全没救。

广年后知后觉起来,过往的修习不知怎么都可憎起来,他大喘气,却完全透不过气,他什么都没想起,反应过来时手已揪在头发上。

地上好几茬头毛。

是以一道剑芒刺破门口封印,豁开口子,剑修悍然破门而入之时——

广年已赫然发疯,只他初初入得癔症,嘴里还未及自发生出疯言疯语。

来人新嫁衣,眉如黛,人似月。

陈西又其人,生得是太好了。

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1】的石破天惊。

广年从昏天黑地的疯症发作里生生回魂,深换气,整条人如淋透过一场雨,若从前有人和他说谁人形貌可缓疯症,他必是嗤之以鼻,可眼下他真成了这堪称荒唐的情节一角,一时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陈西又无需他说话,她素来可自寻话头,剑修一览室内异状,匆匆走向榻上仍有气的人:“你师父不见了踪影,这是怎么回事?有堕修滋事?在哪?”

广年干咽,半扶住门回头望。

觉得半生颠倒的癫狂又抓住他。

他抽自已一巴掌,竭力清醒,声音干涩:“他没救了,师父做的。”

床上人开膛破肚却有气,如鱼市所售鲜鱼横剖开,打开来的颅骨、腹腔、胸腔、胳膊、腿剖面平整,掏空了,水洗过,伤天害理的法术下了半截,再没人理。

他却好似还活着。

掏空了的内里肉红脂黄,还在鼓跳。

对应的声带震动,床上人全无气力地念,哭,笑,嚎。

“救……我……”

“救。”

半扇身体扑腾、抽搐着。

他要合上自己。

他还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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