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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风紧扯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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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西又暗自为自己安排后事,毛骨悚然地数自己余命几何。

浑身冰凉地等。

生机渺茫,消遣时间一样清算身上伤势,得了个活到此时已是阎王眼盲的结论,无法,只是大睁着眼睛望天。

禁地和祭司关系紧密,不知战局如何,天际又骤然暗下来。

陈西又伸不出手,但想来也是伸手不见五指。

无处去的幽默和严谨逗乐自己,灵力淌过伤口,补不胜缺,聊胜于无。

却有一双毛手搭上她的肩头,小心谨慎地、偷偷摸摸地。

脏猴?

上头神仙打架,下头脏猴偷人?

也不是不行。

说不准这位是来救自己的呢?

陈西又任由这位猴子道友拖着她窜向他处,半挟半抱地裹带出去,滴了一地血。

脏猴不大高壮,伸出的爪子细瘦,不似猴群中的宰相大王壮硕,混得应是不很如意。

陈西又被这只脏猴轻轻放下,头晕目眩,暗道要糟,此猴莫不是偷她出来加餐。

脏猴的爪子搭上剑修无法抵抗的躯体,逆着骨头错位的方向一推一掰,给骨头正回了原处。

有了这么个顺遂的开头,此脏猴大受鼓舞,它忙碌起来。

处理到指骨,脏猴逐个还原固定,吱哇叫着什么,听上去骂得忿忿。

一顿正骨止血与缝合,脏猴拍拍陈西又发着高热的面庞,将她盖头蒙上。

陈西又神思昏乱,挪出点心思抱怨,不是?这盖头怎么还在头上?

脏猴一声不响,利用过盖头,它又带着她移动。

陈西又惯来是识相的,见这脏猴没有加害于她的意思,立时把乐剑好好藏在灵窍里,也一声不响地全然配合。

禁地的最后一境没了祭司作祟,黑得彻底,是往里扔任何东西都得不到回音的死寂。

陈西又在这死寂里沉默许久。

她发着高热,入境来不曾得片刻喘息,或许是意识不清,也或许是回光返照,她有个荒唐的猜想。

她向脏猴搭话,声音不很确定,自己也很纳闷似的。

“广道友?”

脏猴不理她。

陈西又笑:“广年。”

脏猴身子僵了一瞬。

陈西又新奇:“真是你,你怎么——变作脏猴了?”

广年见身份被喊破,无可奈何,脏猴的皮再披也无用,索性变回人样:“我还未问你,你怎么狼狈成这样了?”

到底是找见个熟人,陈西又放下心来,自觉神清气爽,又续了一时辰命:“说来话长,形势所迫。我寻到师兄了,猫妖和师兄已然出了禁地。广道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广年不说什么,“如此,”他尾音咬得意味深长,“那我也说来话长,形势所迫。”

陈西又:“道友摸清此处了吗?带着我恐有大.麻烦,若是有风险,还是将我放下罢。”

人形比猴形方便,广年从陈西又的储物符里抽出一张符纸用,伤符疗效转眼到头成灰,他捻着指尖符纸化的灰,声音是有气无力:“放下你,然后呢?”

陈西又眨一眨眼:“我自有办法。”

“你要不要数一数,”广年抱紧怀里的剑修,“你对我说过多少回你有办法?”

“……”

这回轮到广年笑:“知道心虚,算有进步。”

医修从储物符里摸出个小罐,拧开喂了陈西又。

陈西又张嘴含住,却是水果糖,她舌尖卷着糖块,一怔:“这是糖。”

广年道:“暂没有你能用的药,再等等。”

陈西又恍惚,心虚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眼观鼻鼻观心:“师兄走前提起过沈之槐前辈,他说——”

“我知道,我见过师叔了。”

“……节哀。”

“其实没什么,猜得到的,”广年左手贴着陈西又脖颈,灵力施用得纯熟,“倒是你,秽泥没了,师兄猫妖都走了,你怎么还没出禁地?”

“秽泥带不走这么多人,”蛇毒与重伤带来的高热烘焙着她的身体,理智和知觉跟着时间一道流失,呼吸越发疲弱,“而且,你还在这里。”

“你在等我?”

“嗯。”

“你——”

“怎么了?”

广年哑然,话头已经起了,又顺着舌根掉回声带,反复琢磨,仍是轻声:“你本来可以只带着师兄一起走的。”

“可你还在这里,”陈西又本就体虚,又颇心虚,声音小小,“我原是想再留一留,再想想其他法子,只是,出了点小意外。”

“这意外可不小,那两尊大神是怎么回事,怎么打得那么凶,又不像在乎你死活?”

“寻师兄用的路子些许激进,做的交易不很正规,两位前辈眼见着筹码收不回来,正忙着掀桌。”

“什么筹码?”

“禁地祭祀那边,要的是生魂。蛇妖姐姐那边,我不知。”

“你拿生魂作赌?”

“这个是不敢的,”有个能开脱的由头,陈西又辩解道,“原本定的是十年后为他办一桩事,契也立了,那祭司却忽然冒出来,说我活不到十年,立刻便要索命,什么道理?”

“蛇妖呢?”

“我不知道哇,”蛇妖所求更是一脑门糊涂账,陈西又理不清也猜不出,“我不知她要什么,许是,一颗完全向着她的心云云?”

广年抬高眉毛。

陈西又呛咳一声,血腥味盖过糖果甜味,她没有抬手拭血的力气,咳得五脏内腑皱成一团,大捧大捧的血漫过唇齿。

广年掰过她的下颔,塞了颗珠子进她嘴里:“别咽,含着。”

陈西又:“要么放下我罢。”

广年:“你这话说的,和广道友你不如表演个道心破碎罢,是一个意思。”

陈西又晃晃脑袋,感觉脑仁在颅内震荡,正逐渐溶为难以思考的汁:“可是我,治不好了啊。”

广年:“什么话,你这样的病患最麻烦了,大夫还在抢救呢,你怎么就坐起来喊要给三舅姥姥留床底下的玉镯子了?”

陈西又:“……多谢你。”

广年稍等了等,愕然:“没有然后吗?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出去后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以报之类的?”

陈西又听出广年是在暗指她胡乱应契,闷闷地笑,感觉到口中珠子磕上牙齿,清脆的一声:“我之前太过莽撞了,下次不会了,没有下次了,我错了。”

广年护着她,猫着腰,在尸体堆中一顿好钻,尸首渐少,找到个黑色泉眼,把陈西又往泉畔一放,轻手轻脚布阵:“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西又:“这盖头——”

广年:“不揭,此术涉我济世舟门内机密,师门有令,绝不可外传。”

陈西又泡水里,头枕着广年胳膊,舌根压着那枚珠子,吐字微有含糊:“你能变作脏猴,那引我找到师兄的、我背篓背了一路的,也都是你么?”

广年:“你倒是会猜,是我,是我,都是我。”

陈西又:“奇怪,这禁地缘何能有两个你?”

广年:“你背了半路的那只那是我的记忆,我忘了什么,猴子的我都记着,我现在都记起来了,便又能做人,又能做猴子了。”

陈西又蹙眉,直觉不对,这其中另有隐患。

却听广年道:“要说的就这些?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从来拿命当米抛?”

陈西又:“禁地见我拿着鸡毛当令箭,看不惯收了鸡毛,没有一直金刚不坏这样便宜的事啦。”

广年往她身上浇了什么东西,凉津津的、粘稠的:“你当那是便宜的事吗?”

陈西又深吸气,身体有即将破灭的绽裂之感,世界在苦痛中扭曲、逝去,她其实很想央求广年摘了盖头,她不想死前看见的只是一片红色。

可是。

可是。

她迟钝地意识到,她好像说错了话。

两方灵力在她体内撕咬,焚烧着她本也不剩多少的生机与意志,殃及本也自身难保的神智,难得清醒,说了什么都不很清楚,像醒着说梦话。

广年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重复着又问一遍:“你当这是便宜的事吗?”

药液在身上流淌,或在衣料汇集、或滴沥到水中。

陈西又走了神,想这衣服也是遭了老罪。

她像个闯了祸的孩童,事情不很大,也许是摔了一跤勾破衣服,也许是冰棒化了沾了地板,不知如何处理,低着脑袋露出个毛茸茸发顶,只顾搓弄衣角。

但她到底还存了点神智,如混沌未开的蒙昧世界里,她先声道歉:“对不住。”

广年苦笑一声,不信她的话:“你知道我问的什么?”

“知道的。”陈西又答。

剑修的手轻轻靠近他,动作轻缓,会躲的早会躲开,广年未躲,任这只他挨个接上指骨的手轻轻贴上他的脸,她的掌心极热。

热得人心慌。

“不是便宜的事,逆风持炬,有烧手之患,只是,”她现下说话温吞,字像由体温逐个蒸出来的,“我毕竟靠它才活到眼下,这样看,它也不是什么十分坏的事,对吗?”

广年让陈西又枕着一块石头,要陈西又躺下,又问:“还有吗?还有什么忘记说的吗?”

陈西又反应慢:“是遗言?”

广年沉默。

这沉默像要往陈西又头上打一下。

“我的不是,”她找起补来,“广大夫妙手仁心,定能救我小命,我这条小命,就仰仗广大夫妙手回春啦。”

广年应了一声,翻出支笔来在陈西又身上画阵。

陈西又:“道友不高兴?”

广年:“气都快消了,你倒是看出来了?”

陈西又:“我现在是不是,说多错多?”

“是,你看出来了,”广年按着陈西又的脉,像是在不诚心地笑,“任哪个大夫一错眼没看住的功夫,自己的病人大逞英雄,搏命去了,完了残了,半死不活地躺着,多半也不会高兴。”

“抱歉。”

“你有什么错?”广年确认过脉路,找不到陈西又双腿的脉,垂着眼,讶异自己手这么稳,“我的错。”

“……你又有什么错?”陈西又虚成脱鳞又剔刺的鱼,声音低,气短,无中气可言,字从身体里流失,化入她枕着的水,“错的是禁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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