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里的那些小道消息,身在王府里的慕容不越是没法儿知道了,但身在市井之中的人要知道就简单多了。更夫每日需要巡城一圈,哪有他们不知道的地儿,又哪有他们没听过的消息?
“小郡王是说……”更夫往四围张望了一周,见并无外人,才压低了声音附耳道,“皇室密辛的传闻吗?”
慕容不越用力点点头。
“小郡王想知道什么,小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更夫依然警觉防备着四围的动静,小心翼翼道。
“我想知道,谣言的出处。”慕容不越说着,眼神坚定道,“若有可能,我还想帮我哥尽快止息这场谣言!”
皇宫。
养心殿。
一大群御医围在昏迷不醒的慕容纵横周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商讨了半天,也没能商讨出什么有用的对策。
端容太后坐在慕容纵横榻边,紧紧地攥着已被眼泪打湿的丝帕,焦急而又无助的煎熬感,几乎一下子让她苍老了十岁……
慕容嫣然站在端容太后旁边,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
李明德虽然心里焦急不已,但还是握紧了拂尘,尽忠职守地站在那儿。两个徒儿佑明和佑德,站在师傅身后,脸上的泪痕就没干过……
整个养心殿里,除了无奈的叹息声和轻轻的啜泣声以外,就再没别的声音了。
“忠信王和瑞安王求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赶来禀告道。
“快让他们进来!”端容太后一听,顿时清醒了不少,忙开口吩咐道。
慕容炎凉与慕容杜渐一进来,就感到整个寝宫里都笼罩一层愁云。
“你们来得正好,横儿已经昏倒了一个多时辰了,太医也诊断不出是什么原因,蔺太医又不在,哀家一点办法也没有……”端容太后说着,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横儿身体一向很好,从未生过什么病,倒是她,在生了嫣然之后,身体就一直欠佳,大小病症不断。虽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却害那孩子多费心力,本来操劳国事就已经够劳累的了,还要操心她……
太医说横儿突然昏倒,有可能是因为积劳成疾,也有可能是因为气急攻心。
这段时间,横儿为国事操劳,几乎都没合过眼,好不容易将叛党铲除了,谁知,又弄出个祸乱民心的谣言!
对了,听说这段时间横儿都为这谣言之事忧心,甚至有过于之前的叛党之乱……
端容太后越想越生气,不等两位王爷开口,就突然愤然道:“都是那谣言惹的祸!在横儿醒来之前,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谣言止息!”
闻言,慕容炎凉与慕容杜渐不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臣领命。”
“母后,你怎么了?”慕容嫣然扯了扯端容太后的衣襟,有些担心地望着她,小声道,“你不问问炎凉哥哥和杜渐哥哥进宫做什么吗?”
慕容嫣然还是头一次见端容太后发怒,虽然有些被惊到了,但看到慕容炎凉与慕容杜渐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强打精神,上前提醒了。
“哀家一时被气昏了头,有些失态了。”被慕容嫣然提醒后,端容太后愣了片刻,很快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端庄,看着深夜进宫的两人,开口问道,“二位王爷一同进宫,想是有要事,但说无妨。”
“微臣想请太后下令,彻查皇宫!”慕容炎凉沉声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宫里有人要害皇上?!
原本就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太医们,顿觉雪上加霜,脸上的神情已经开始绝望,个个面如死灰……
就在此时,一直垂首跟在端容太后身边的一个嬷嬷,身子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只要过了今晚,即便查出什么,也晚了……
刑部大牢。
嘴里叼着一根新鲜稻草的穆欲归,躺在牢房里的木板窄床上闭目养神,神游太虚,怡然自得的样子,好像他待的地方不是牢房,而是普通客栈似的。
因为慕容炎凉的特别交代,所以穆欲归自关进来的那日起,刑部侍郎梁清风就给了他“特别优待”。
其实这特别优待,也只是将铺在牢房里的陈年稻草,换了今年新打的稻草罢了。不过,单就这一点区别,就足以让穆欲归心情不错了。
原本他就做好了上京赴死的准备了,没想到,竟然又多活了几天。呵,老天真是爱开玩笑,让他的小命,不上不下的一直悬在那儿,考验他的心境……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穆欲归的思绪。
很快,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没多久就发现了正目瞪口呆望着他们的穆欲归!
“少主,快跟我们走!”为首的黑衣人大刀一挥,一脚踢开了牢门,抓着穆欲归的手,就要往外冲。
“我不走。”穆欲归挣脱了黑衣人的手,拒绝道。
“少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黑衣人没想到穆欲归不愿离开,震惊过后,忍不住焦急低吼道。
他们都豁出命来劫狱了,可少主却不愿离开?!
他们一直都知道穆欲归不想做皇帝,可却怎么都想不到,穆欲归连命也不想要了……
穆欲归的态度,让黑衣人觉得既愤慨又悲哀。
左相大人这么多年的筹谋,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些死去的兄弟,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已经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我不想再有任何人因我而死了。”穆欲归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有些悲凉道,“我无数次想象过,若我不是七王爷之子,是不是就不用背负这些了……”
“少主,有什么话,等出去后再说,你先跟我走!”黑衣人打断了穆欲归的话,直接拉着他的手,准备用强硬的手段带他出去!
他一个杀手,从来只知听命行事,既然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少主,那么,即便要使用非常的手段,他也必定要完成这任务!
虽然左相已经死了,让少主登位的筹谋也随之化为泡影了,但老管家说了,左相死前留下遗命——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少主性命……
“我说了,我不走。”穆欲归轻松甩开黑衣人的手,声音依旧平静道。
“少主,你……”黑衣人震惊地望着穆欲归,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刚刚,他明明用了十成力。
别说是一般人不可能挣开了,就是武功在他之下的人,照理说应该也很难挣开。
莫非?
少主会武功!
而且武功在他之上!
黑衣人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难以置信地盯着穆欲归,艰难开口道:“少主,你……会武功?”
他们只知道少主会点轻功,而那,也是因为左相担心少主安危,为了以防万一,硬逼着少主学来逃命的。
当初,少主还死活不愿意,他们费了好大的劲儿都没能说服。最后,还是大伙轮流跟少主猜拳,赢一次教一次,就是用这法子,也愣是花了整整半年,才教会少主那一身“三脚猫”的轻功,了了这事儿的。
谁能想到,那个连轻功都不愿学的少主,竟会武功?
而这件事,别说是他了,估计谁也不知道。
原来,少主并不是没有城府,而只是把城府用在了,逃避这件事上……
“若我想出去,这小小牢房根本关不住我,可我若不想出去……”穆欲归看了黑衣人一眼,冷然而坚定道,“即便是你们,也带不走我。”
“可少主,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左相大人为了你……”黑衣人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巾,颓然道。
“我说了,我不想再有无辜之人为我而死。”穆欲归叹了口气道,“你快些离开吧,否则,等刑部的人反应过来,你就走不了了……告诉老管家,不要再为我费心了。趁着事情还没闹大,你们赶快离开京城,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这也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穆欲归的话还没说完,就耳尖听到隐约传来的声响,来不及多想,穆欲归就把黑衣人往外一推,沉声道:“有人正在靠近,你快走!记住我说的话!”
黑衣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蒙好黑巾后就飞身离开了。
穆欲归看了眼地上被砍断的锁链,叹了口气,又躺回稻草铺上,之后的事,就与他无关了……
京城一处偏僻的巷子深处。
破败房屋的地窖里。
“怎么只有你们回来了,少主人呢?”焦急踱步的老管家听到动静,赶紧打开了地窖开关,意外没看到穆欲归,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道。
黑衣人跪地禀告道:“少主不肯跟我等回来,而且,少主还说……”
半刻钟后。
“少主真这么说?”老管家已经恢复了平静。
看样子,左相大人最后说得没错,强迫少主争位这件事,确实有可能错了……
黑衣人咬咬牙,还是将原本准备咽下的话,又给说了出来,垂首恭敬道:“是,原本属下想用强硬手段将少主带回来,可没想到,少主会武功,而且武功还远在属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