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半个小时前。

三人进入这间上百平米的套房。云欢岫给双方介绍：“他们我的同学，慈航学院的交换生，都是龙族的直系后裔；这位是我跟你们提到过的，柯莱特·阿纳斯塔索教授。”

“久仰久仰。”铎莱尔今天把黑白相间的头发扎成了短马尾，再加上正经的衬衫领结，看上去有那么几分好学生的模样了。

元莫也上前去握手，不过他迟疑了一会儿，问道：“请问您是，归纳‘基因六项分类’的那个阿纳斯塔索么？”

“是我们家族。”柯莱特点点头：“只是我天赋有限，不敢和先祖相提并论。”

云欢岫今天穿了同款衬衫，配着墨绿色披风和佩兹利花纹短裙，站在中间活脱脱一个导师助手：“好了，我们坐下说吧，今天的时间应该不算短？”

窗边的圆桌上已经泡好了茶叶，几人围坐一圈。云欢岫被谦让到唯一的软垫花边椅子上，率先打开话茬：“我们想过来邀请你到德兰达堡任教，并且为我们设计接下来的参赛机甲。”

“这好像不是你们能做的了主的事情，”柯莱特直至核心：“我现在被豹人族通缉，德兰达堡会允许一个通缉犯任教吗？”

一般来说的确不允许，但大部分人都知道这通缉令是怎么回事——囚禁关押失败恼羞成怒的产物罢了。

更何况，云欢岫表示：“以你的能力，只要换个身份，很多人都会愿意为你担保的。”

柯莱特扯动嘴角，无奈地问：“所以届时保护的还是我的能力，而不是我这个人，对吗？”

“不然呢？”云欢岫常年一副笑脸，因为她面部轮廓笔直，人中偏长，不笑时显得很严肃：“你醒一醒，这世上除去虚无缥缈的感情，有谁会愿意毫无回报的去珍惜、保护一个人？”

她举起茶杯，茶氲如烟似雾，遮挡住了她的眉眼：“就算，就算真的有人为了对抗全世界，那也定然不是长久之计。你想想，爱你的人能从你身上获得情绪价值，可又如何代替你本来能够提供的利益呢？

一天两天是情深义重，长久以后，在外人来看，他就是独吞你价值的恶人了。

任何交流的本质都是利益交换。你的能力就是你自己能够提供的利益，那比任何感情都要长久。”

她的语速悠长，既像是劝说，又像在描述着某个曾经的故事。没听懂的两人保持沉默，听懂的在对视中互相安慰。

她说：“能将利益最大化，已经是我们提供给你最大的诚意了。”

两个小龙人默默点出几张虚拟纸。柯莱特扫了一眼，是他们的机甲老师写的推荐信，被推荐人姓名一栏是空着的；除此之外还有龙族两位长老的担保书。

云欢岫打开终端翻翻，也翻出了一封龟人族的推荐信：“有这些，入职手续半个月就能下来。届时豹人族总不能去德兰达堡抢一个正式教授。”

“给我点时间。”

柯莱特也有诸多的顾虑。不过，他想起来：“联赛很近了，你们的机甲型号还没有上报吗？为什么要我设计，你们的老师会同意？”

“我们需要这次联赛第一的奖励。”说话的是铎莱尔：“但是学院一向主张比赛第二。”

“太保守了。”云欢岫解释：“我们这次一定要赢，就得剑走偏锋。只能自己来。”

“那你们队友同意吗？”柯莱特得考虑他们他们太过冒进而在赛场上出事故的可能：“标配五人，另外两个都是谁？”

“一个是龟人族的少主，他是同意的，另一个，呃，还在找。”铎莱尔硬着头皮说，他也觉得听上去有点离谱：“总有喜欢冠军的，对吧？”

“……”豹人无语：“你们要不找到了再说？”

“会找到的，”铎莱尔灵光一现：“你们说之前跑了的那个狐人族少主替身怎么样？”

元莫一愣：“是叫卓琰的那个？”

“对！他之前参过分区选拔赛，只是赶上狐人拜月节提前退赛了。”黑白花开始搜索：“星网上应该还能找到他的参赛视频，这儿，你们看，水平是够的。”

“打住。”柯莱特喊停：“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参赛，单说他也是个通缉犯，你觉不觉得……？”

一个队伍三个通缉犯，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四人面面相觑。

“也不是，没有操作空间嘛。”铎莱尔垂死挣扎到：“你们看，狐人那边说他是当了十年少主替身之后叛逃，具体怎么个背叛法也没说。八成是见真少主成年露面了，不想被卸磨杀驴，我们只要能保下他，他应该会答应的吧？”

云欢岫摇摇头：“你别抱太大希望，能跑这么久不被抓到的也不是泛泛之辈，自己能没点后手？”

这时元莫将几个电子文档整理好，隔空传送给了柯莱特。豹人疑惑：“这是你们俩的身体资料和训练视频？干什么？”

元莫笃定地说：“早晚都是您的工作，我发过去，您有空就慢慢看。”

“对！”铎莱尔也跟着就坡下驴：“我们机甲也带过来了，你随时可以来看。”

“叮”的一声，云欢岫放下茶杯：“我的也发过去了，记得查收。”

好个强买强卖的队伍。豹人无可奈何的带上单片数据分析眼睛，尾巴一打结，干脆提前开工：“你们先别急，我总得把鲛人族这边的事情处理一下，武器展还有点……谁啊？”

门今天第二次被敲响了，柯莱特起身。他已经换上了“请勿打扰”的标志，会是谁来？

门口的显示屏上是一个叶海龙人的面孔。这是鲛人族安排给他的助理，柯莱特松了口气，开门示意：“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抱歉，我只是来跟您道别的。”叶海龙彬彬有礼到：“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您接下来的行程会交给其他人负责。感谢这些天来您对鲛人族机甲的贡献。”

“什么？”柯莱特一怔，只见叶海龙男人低头，让出来一个身位，一个梦魇般的豹人出现随之面前的：“久违了，教授。”

“我是亚加将军的副官，不知道您是否记得我，”豹人士兵微笑示意：“鲛人族遵守联盟法律，将甲级通缉犯柯莱特·阿斯塔纳索移交豹人族。我奉命前来，还请您不要让我为难。”

法律、移交——他们甚至等不及武器战结束，就把我卖了。

柯莱特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他看着门外的两人彼此示意，挥手道别，就这么将他的所有权转移了出去。他面色惨白：“你们出了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都是值得的，您是我们的无价之宝。”士兵回答的无懈可击，他举起消音枪往里走：“收拾东西吧教授，我们很快就能——”

“砰！”

“能你个鬼。”门后的云欢岫将挠鳞片专用抓痒器放下，理理衬衫，又是个优雅知性的学姐：“不知道先问问人家想不想跟你走吗？”

柯莱特呆呆看着倒下的士兵，脸也不白了，他给环顾周围火速关门的元莫让开路，不自觉压低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干架啊。”云欢岫回答的很自然：“怎么，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呢？难道你还打算说动他，好让他放你一马？”

柯莱特语塞。铎莱尔凑上前：“您看，我们的诚意是最足的，别犹豫了，跟我们走吧！”

足不足都得跟他们走了。现在鲛人族像是扔一块破抹布一样榨干他的价值后将他毫不留情的扔出去，而豹人族的士兵在楼下严阵以待，他还有什么退路？

柯莱特咬牙：“好，等我一下。”

“妥了！我们联系飞船，直接往这边开。”铎莱尔兴高采烈的说着，给龙族那边发信息。元莫则是上手帮收拾四散的零件。

“对了，”柯莱特抬头：“云，你帮我给你的那个狐人朋友发个消息，我原本约了他中午过来拿小型外骨骼的。”

云欢岫这边指示智能家居将会客厅收拾干净，给他比了个手势。四个人忙忙碌碌，刚准备离开，门再次被敲响了。

“咚、咚、咚。”

这次会是谁？

显示屏里，来人叹气，声音低沉：“请问有人在吗？”

四人动作僵住。元莫小声道：“会不会是来找他的？”

他踢踢脚下的豹人士兵：“教授，你认识吗？”

柯莱特摇头。他同样小声：“你们先去里面等我，我看看能不能打发走。”

见云欢岫他们抬手抬脚的将豹人士兵搬走后，他才打开门。

这次来的表面上是位求知若渴的学生，拿着个三年前的课题来问，却被他一句话试出本质是个心怀鬼胎的假货。但为了不闹大，他还是将看上去十分诚恳的男人迎进了屋。

没关系，他现在不害怕战力不足，完全可以关上门打。

出乎意料的是这居然是个人类——他的名声已经传到人类那边去了吗？还没等他疑惑太久，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自上而下的出现了。

将狐人塞进卧室的时候没有看见云欢岫等三人一俘虏，估计是已经藏匿起来了。柯莱特来不及多想，再次崩溃的开门迎接第五波客人。

这来的是谁他都不会震惊了。开门之前他想。

然后他就见到了此生最最不想见到的、也是最令他惊恐、愤怒和不安的人：“亚加？”

门外的男人一身军装，俊朗的眉宇之间是能够深入人骨髓的狠厉：“好久不见。”

男人像是盯住了追逐许久的猎物，缓缓伸出手：“别挣扎了，跟我回家吧。

克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