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愉第一次看见沈寅的时候就说他有点混血的感觉,”席冉转过身背对着墓碑,悄悄在席容耳边说:“现在想想,原来沈寅是私生子,怪不得相貌那么出众。”
席容倒是没想过这一茬,他只是觉得沈寅长得好看,像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至于为什么很少有人能看出沈寅带点儿混血感是因为沈微叶太美了,她的基因强大到掩盖了沈寅身上的混血感,甚至中和了他父亲的基因,导致儿子最后分化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劣质Alpha。
席容从来不知道沈寅的家庭情况,他向来不会关心别人的家庭背景,倒不是多照顾别人的尊严,而是没必要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又不跟人家结婚什么的,管人家的破事干嘛。
“毛总真是为沈寅煞费苦心,我记得当时找你的时候,你可是二话不说就答应把沈寅的债务给我了,现在请我来看,是想让我可怜沈寅,放他一马?”席容斜睨了毛瑞一眼。
“我这是,也有难言之隐,”毛瑞尴尬地搓了搓手,“席少,咱俩算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有些事本来不想瞒你,但是,我就一个小角色,有些事我只能看着它发生却没办法阻止。”
画外音不少,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多么可怜的底层人物啊,要不是席容见多识广,还真要可怜他的境遇了,席容双手抱胸,“是昨天晚上我被打的事吧?”
毛瑞连连点头,“指示人对你动手的人是远东集团的少东家,他先后找过裴简和沈寅……哦,当然,还有我,但是裴简拒绝了,沈寅可没拒绝。”
席容冷哼一声:“这狗日的倒是会抓重点,看来裴简果然跟他认识,至于你说的沈寅没拒绝是什么意思?”
“还不就是他开了十万的价格要我们派人打你嘛,沈寅当时一口就答应下来了,还砍了一半的价,就拿了五万,这不,昨天晚上你一进巷子里,后门不就给人锁了嘛,不过裴简倒是来得很及时哦。”毛瑞藏在眼镜下的双眼闪烁着精光。
第二次了,沈寅卖了他两次,还十万砍成五万……
席容整个人风中凌乱,心脏麻木到生不起气,整个人都麻了。
“那你呢?你身为席家的合作伙伴,没有阻止吗?”席冉连忙帮她哥说话。
毛瑞朝墓碑摊开手,“您看,一个于少,还有您,沈寅他亲爹我也不敢惹,当时沈寅还威胁我,让我不要跟你讲,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裴简都拒绝了,为什么沈寅不能拒绝?!”席冉义愤填膺地说。
因为沈寅刻意想报复席容。
既然于捷第一个找了裴简,那裴简不可能不跟沈寅通气,他们俩的消息一直都是互通的,至于在后巷打起来时裴简为什么会来得那么快?因为自己场子出事了他理应过来看,装作不知情闯了进来,阻止事态恶化恶化。
沈寅一边拿着五万帮于捷做事,一边又跟裴简暗中通气把席容保了下来,当然这个过程中席容免不了要挨些打,就当是报了当初被打的仇。
一箭三雕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小子鬼心眼多得很,”毛瑞吐槽完,开始踩沈寅捧自己,“我听说您被打得可重了,我良心不安,不忍心看您蒙在鼓里,才想告诉您实情。”
沈寅身边这都是一群什么呐,前面有一个吃里扒外的陈靖晓,后面又来一个反手出卖他的毛瑞,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这群人渣聚在一块啊?
席容抓了下头发,对身后的保镖招了招手,“找人盯着这里,有人扫墓或者祭祀就第一时间跟着。”
“好的。”保镖说。
闻言,毛瑞长舒一口气。
席容意味深长地看了毛瑞一眼。
今天早上得知裴简去了香港,他就立刻把缘由问了一遍,保镖说是江城著名企业家李总托裴简去办事。
裴简家世也不好,老爹还好赌,考一个好学校离开江城可拯救不了这样的人生,所以他只能走一条见不得光的路,了不起混到最后和毛瑞同一个等级,但是天外有天,这种地头蛇最大的梦想就是光明正大走上正路,不用再过偷鸡摸狗提心吊胆的日子,俗称转型。
毛瑞已经开始转型了,他抱的大腿就是李总。
在这个关键时刻,李总看上了年轻能干的裴简,想提拔他,这就造成了一个被自己提拔过的人忽然变成了竞争对手的戏剧性的一幕。
席容这辈子就在沈寅身上吃过亏,他可不是于捷那些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虽然在江城待的时间不长,但是从他决定为了整死沈寅而将席家产业往江城发展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些关系网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毛瑞把真相在席容面前捅出来,就是想把所有的仇恨全部引到沈寅和裴简身上。
好一招借刀杀人。
“你这招借刀杀人玩的真六,”裴简看着车窗外倒退的繁华街景,哼笑道:“你怎么笃定毛瑞一定会去找席容呢?”
“你不说我不说,席容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可席容要是永远不知道,沈寅就觉得做这场戏没有意思,看见席容生气发火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低头翻看着手上的病历本,百无聊赖地说:“再说,都这个节骨眼了,毛瑞要是不搞出点儿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取代他的位置?他忙活了大半辈子,怎么甘心。”
“告密的下场,看陈靖晓就知道了。”裴简忍不住笑道。
沈寅傲娇地轻哼一声,对他竖起四根手指,“一箭四雕,席容不会放过他的,到时候你找准机会就弄死他,这个死墙头草,我再也不想听见他的任何消息。”
“不过,”裴简话锋一转,“席容应该知道我来香港了,他很快会跟过来,到时候你会见他吧?”
沈寅抬起头,神情有些犹豫。
“见他吧,要不然我真的不好跟贺辞交代,联手欺骗他朋友,到时候贺辞不知道多伤心呢。”裴简劝道。
沈寅白了他一眼,“看我心情。”
到了医院,沈寅带裴简上楼去了病房。
听见推门声,朱琳瑛转过头,一看见裴简来了,她浑浊的眼球立马绽放出明亮的花光,“哎呀,是你呀。”
“是我呀外婆,”裴简笑着走过去,关切地问道:“您身体还好吗?”
朱琳瑛撇撇嘴,嗔怪地指着沈寅说:“最近好了很多,但他老是要我检查,烦死人了。”
沈寅讪笑两声。
“你姥姥还好吧?她眼睛不好,让她平时多注意休息,不要做针线活,免得累着眼睛。”朱琳瑛拍着裴简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她都好,这次我来看你,她让我带了一双棉鞋,自己做得穿着暖和。”裴简把带来的手提袋打开,拿出一双棕色棉鞋,鞋口还用白色绒毛包了边。
“你看,我这刚说完。”朱琳瑛满是心酸和无奈地说。
“大家都希望您能早点回来,所以您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沈寅转身出去,留下裴简跟姥姥继续聊天。
他坐在长椅上打开手机,某个联系人一栏的灰色信息已经堆积到了99+,点开聊天框翻了两下,全都是未接听来电。
一条最新消息将这些未接来电顶了上去。
那是一条定位信息,位置显示的就是这家医院。
他人来了?
这一层是VIP病房,并且他的人都守在附近,可尽管如此,沈寅还是汗毛倒竖,慌张的环顾四周。
跟姥姥聊完天的裴简一出来就看见沈寅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看啥呢?”
沈寅立马回神过来,“哦,没事。”
裴简在他旁边坐下,“检查结果怎么说?”
“已经晚期了,之前已经做过手术换肺,现在只能保守治疗。”沈寅浑身脱力地倒在椅子上,眼中写满了疲惫。
“那接下来这段日子你好好陪在她身边,尽量让她开开心心的,”裴简安慰道,“这两天就要去意大利了吧?我要去办事了,不知道有没有时间送你。”
沈寅冲他微微一笑,“又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我们早晚会再见面。”
“嗯。”裴简点点头。
天气预报都不会百分百准确,更遑论多变的未来,倘若心中有那么一丝希望,那余生必定会为这唯一的一道光拼尽全力。
下午陪姥姥吃了午饭,沈寅照顾她午睡,等人睡下了,他再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除了位置定位,席容没再给他发过信息,也没再给他打过电话。
卡罗尔推门进来,贴在他耳边轻声说:“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晚上八点起飞,直飞意大利。”
“好。”
窗外骤然响起雷声,很快乌云密布,南方提前进入了雨季。
赶在大雨落下之前,席容下了飞机,额头上的纱布绷带换成了医用贴布,下飞机之后他一个电话给远在英国的周声愉打了过去,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医生都安排好了吗?”席容焦急地问道。
“医疗团队明天上午到香港,我们家在香港有医院,到时候直接给病人转院吧。”周声愉在电话那头说。
“好,到时候我直接联系他们”
“行,你先忙,我不打扰你,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周声愉立马把电话挂了。
席家在香港有资产,他到香港之前就已经有人在机场等着了,上车之后,席容犹豫了片刻,再次拨打那个永远也不会接通的联系人。
漫长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只要沈寅跟他道歉,席容能给他想要的一切,起码……起码不用去向一个抛弃自己十八年的父亲低头。
私生子想光明正大留在父母身边的过程很煎熬,需要比常人多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博得父母那一点点关注,并且心理压力也更大,这种情况席容见多了,他不希望沈寅以后的日子过得那么痛苦。
只要跟他道个歉就可以……
等了一会,电话没人接,席容习以为常准备挂断,忽然看见电话已经接通了好几秒。
“沈寅。”席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搅得一片空白,他没想到沈寅会接他电话,甚至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对面没说话,听筒里只有细弱的呼吸声。
“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席容急得坐不住,恨不得踹开司机自己开车。
沈寅安静了片刻,沉声说:“你在香港?”
“是,已经到了。”
“伤好了?”沈寅平静地问。
一股火气蹭地一下涌进脑门,血液循环的突然加速让席容感觉额头上的伤都裂开了,他咬着后槽牙说:“你果然知道!”
“气大伤身,为我这么个小人物生气不值当。”沈寅戏谑道。
“确实不值当,”席容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地说:“沈寅你还真是厉害,我到底有那点儿对不住你?因为之前打你骂你折磨你?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沈寅哼笑一声:“有数,我为我自己考虑好像也没有错吧?难道就因为你家大业大,我也该像别人一样捧着你吗?哦……我好像这么做过,就跟你们家的保姆一样,把你伺候地舒舒服服并且拿走我应得的报酬,这很公平啊,可是你却觉得不公平,好像我生下来就欠你一样,席少见多识广,对谁都趾高气昂,那么遇见这种情况,也要懂得习惯。”
一大串阴阳怪气的话说得席容语塞,并且沈寅没有道歉的意思!
席容怒极反笑,“沈寅,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去国外?你真以为我找不到你吗?”
“我记得欠你的钱好像都还清了吧?”
“还清?来,我给你算算利息,”席容狞笑道,“当时我心地善良给你算的是本金,至于利息该涨几成,涨多少我都还没算呢,昨天晚上被你上了一课,算我学艺不精我认了,一码归一码,这笔账我不算在你头上。”
“至于吗?”
席容目光狠戾,语气平静又坚定地说:“你欠我的,一辈子都别想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