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要不还是请一天假？”董安易给苏凌搭完一场戏后就愁眉不展的：“你今天这胃多少伤着了，就你这个身子骨，明天要是室内文戏还好，偏偏明天要下水，冻不死你。”

苏凌微微捻了下剧本，“都三月了，你这个语气会让我觉得我是什么林黛玉转世。”

他说话的语气比平时慢上个一二分，董安易狐疑地看着他：“你真当三月的水温是泡温泉呐，还是你觉得你除了扛折腾实际身体素质比林黛玉强多少？每年都要高烧进一次医院、旧伤随时复发药不离身的人没资格打包票。”

苏凌：“……”一时竟无法反驳。

“而且你刚才是不是迟疑了？你在担心什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董安易连珠炮似的，想从苏凌身上看出蛛丝马迹。

“应该让温和明向他们要点精神损失费的，”苏凌一脸凝重，“也不知道突发性被害妄想症怎么治。”

但凡有好资源，苏凌现在视帝也不是不能拿，影帝也只是水磨功夫，他想要天衣无缝的时候是真的无迹可寻。

董安易拍了拍自己脑袋，把苏凌之前那句话的语气回忆了两遍，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有点太疑神疑鬼了。

苏凌挨了这么一顿折腾，身体难受，语速有些放慢本来就很正常……

“等会儿，你下地干嘛？”

“替你要精神损失费和听力治疗费。”苏凌无奈，董安易这才听到敲门声。

大晚上的，谁这么闲打扰人休息？

苏凌倒丝毫不意外似的，问都没问就开了门，温和明的脸出现在了门框内。

董安易：“……”对了，把他给忘了。

毕竟对方给善的后，是该过来交流一下，董安易开始接收邮件，脑子里还在反应着。

不是，他好像忘了一件重要至极且匪夷所思的大事。

那些找事的孙子叫的温总……就是现在站在他们房门口这货？所以今晚这些无妄之灾、流言蜚语都是这孙子带过来的？

明明只是一扇普通的房门，却千钧重似的，温和明徘徊了有小三分钟才敲了门。

毕竟根据钟巧珩那狗头军师说的，苏凌是个纯血事业批，既然他已经给苏凌添了麻烦，但凡他还想有点可能，就得先让苏凌相信自己有处理麻烦解决麻烦的能力。

“事情都已经解决好了，绝对没有后顾之忧。”

苏凌点了点头，看不出满不满意，温和明心里多少有点没底。

“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事发突然，可以有一，但绝不能有二，否则会直接影响他对于和你接近的风险评估——宰相钟巧珩。

温和明这话说得多少有点心虚，毕竟他们这一行最不缺的就是风波，然而钟姓军师的话还言犹在耳——

能不能做到再说，态度必须得有，这牛皮就是用来吹的，男人追爱七分靠忽悠，先稳住眼下，连眼下都没有的话还考虑什么将来。

“好的，多谢你，麻烦你跑这一趟了。”苏凌已经打定了主意，于是十分客气有礼地公事公办，“太晚了，明天还有戏，该回去休息了。

他门关得格外利落，可惜温和明的反应更迅速，单手稳稳地把住了门，纹丝不动，苏凌对他的力量有了新的认知。

“那个，我听他们说你正在和《十二世》接触啊，这剧组不行，你要不等我给你找几个大热ip，你再看看签哪个？”

眼看苏凌有“逐客”之意，温和明实在是一时词穷，只好病急乱投医，不过也不算是无头苍蝇。

钟式恋爱法第三条，投其所好，以长补短。对于一个事业狂来说，特别是一个没背景的事业狂，你既然在专业上没法跟他同一层级，就在外置配件上努力，幸好你最不缺的就是资源。

果然，苏凌在这一刻看着温和明，即使早有预期，一时间也说不上是不是失望——温和明总还是不懂他，从未认真了解过他。

其实这多少有些无理取闹，毕竟如果真的想要发展，从公平来说，他也该做到自己所希望的“了解”，连自己都没有做到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

可惜他的确也在这一刻认清了自己与情感要求的模样十万八千里，对方也是，他们各有各的傲慢，这一次只是再次证明，他这一个月以来依赖于感觉的默许是错误的。

是错误就该拨乱反正。

“温老师太抬爱了，今天已经很麻烦您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无功不受禄，怎么好意思拿您的资源？《十二世》也挺好的，就不麻烦您费心了。”

等等，这怎么就您了？温和明踌躇满志，却莫名被泼了一头凉水，仿佛这一个月心照不宣的推拉都是镜花水月，如今被彻底打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直接回到了原点。

“明天还有重头戏，温老师赶紧休息吧，我身体不适，今天就不多谢您了。以后温老师有什么在演绎歌舞方面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应当能尽绵薄之力。晚安。”

“等等，你身体怎么了不舒……服吗？”

大门在面前毫无留恋地合上，夹碎了温和明没来得及说完的尾音。

他像是被莫名被下了判决，偏偏这份判决本就是虚无，连一点点证据都没有，无论从事实还是道德上都如同雾气一般，风一吹太阳一出来就散得无影无踪，他连申诉都没办法且无处可申。

可为什么呢？

苏凌一把将门关上，这一瞬间，他闭上眼睛，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有一个地方猛地震动了一下。

很多时候，人体的触觉嗅觉都比视觉在记忆中要来得更持久。

那种格外炙热足以在寒冬将骨子中的冷意驱散掉的温度在离他而去，那种矜贵优雅的木质香调也被这一震压在了底下，从鼻翼清除。

它的威力比想象得大了一点，不过没关系。他睁开眼，面前是从气势汹汹转为犹豫的董安易。

“你这模样是要找谁打架？”

董安易瞪了一眼门，仿佛能透过它瞪那个让苏凌遭了这么一番罪的祸害：“没什么，那大麻烦，但这不重要，你……怎么好像有点难过？”

“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告别，一点点，也不重要，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