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师经验足，我就不叮嘱了，温老师，一会儿特写的时候，虽然并不要求和之前的全景绝对的动作一致，但还是要尽量相似一些的。”

这对于苏凌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职业素养，实在太过习以为常，他点头表示ok后雷导就主要等着温和明的回复。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温和明在组里一直表现得很配合，甚至没什么之前听说的公子哥脾气，玩笑也开得起，但雷导依旧隐隐对他有一些说不清的距离感在，不是对那种目中无人的资源咖抵触与厌烦感，而是一种非同路人的间隔感。

温和明从来不与人交心，人情世故、假面虚伪乃是人生常态，当然更不在意一个小小剧组的客气疏离。

不过，这会儿，他第一次想给这个导演点个赞，美滋滋地回想了下刚才的姿势，决定复刻中加一点点升华，乐呵呵地应了下来：“行，雷导我懂了，保证原汁原味。”

他太过跃跃欲试，配个武林争霸的bgm正好，虽然并不知道他在燃什么。

雷导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不想打消他积极性：“好，那苏老师和温老师你们再沟通一下，我们尽量一遍过，吊着威亚，双人平衡不好掌握，还是多些默契，我们安全为主。昕柠刚才不错，维持就行，近景拍摄注意表情管理。”

得了“旨意”，温和明正大光明地蹿到苏凌旁边：“苏老师你好厉害啊，刚才可吓死我了，幸亏有你在，你的怀抱可太有安全感了。”

这场景多少有点惨不忍睹，钟巧珩面目表情地琢磨着回去吃点青菜去油，并且觉得自己从董安易脸上看出了想给温总一个大比兜的强烈渴望，愈发地感觉淡然处之的苏凌实在是情绪稳定得可怕捉摸不透的人物。

“多拍几次，温老师就熟悉了。”苏凌无意去探究真假，这并不重要，而是拖了下回放中的进度条了。

“这个节点和这个节点，导演会提醒，近景的拍摄和远景时长和侧重并不一样，镜头推近时，注意肢体和面部神态的协调。

第一个节点，你记得推我一下，第二个节点是落水之前那一刻，会定格一个镜头，记得神态不要崩。”

一到讲戏的时候，苏凌就格外的沉稳专业，既让人信服，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思路走，又不显得说教专横与固执己见，大概是因为他的语气足够娓娓道来，意见又都足够合理甚至惊艳吧。

温和明琢磨了下，感觉以后任务例会以及指定思想课要是有可能，请苏凌来讲个课，一定格外的有趣生动，免得他司这群没个正形的货色，不是东倒西歪就是组团开黑小说购物。

毕竟还是要拍照录像上传的，实在是有损公司形象。嗯，绝对不是因为他自己作为公司一把手即使无聊得抓心挠肝还得正襟危坐，挽救公司最后一点岌岌可危的面子，比任何一个职员都需要解放。

“好的，苏老师，你说什么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特别听话。”

这位温老师今日殷勤得有些过分，当然苏凌有自知之明，人家一时新鲜，自己当真就是自不量力了。

道具组和摄像已经就位，苏凌将外套脱下来，递给董安易，将他满脸写着“老子想扇死这个人渣”的表情盖一盖，依旧是没忍住被寒风刺得一个激灵。

春寒料峭啊。

这两遍拍摄得格外顺利，顺利得从导演到摄像笑得合不拢嘴，看到了只剩水中拍摄几个小时后顺利完成的曙光。

顺利得苏凌都长舒了一口气、舒活一下被威亚勒得生疼的肌肉，顺利得温和明怨念格外之重——苏凌也不知道巧劲怎么那么大，抱着揽着他的时候但凡还想把戏拍下去，他根本没机会得寸进尺吃点豆腐。

这人的镜头感强得可怕，每次都能带着温和明恰到好处地找到怼着脸的镜头，不着痕迹地调整到最适合拍摄的角度。

温和明有种自己是他手中一个傀儡木偶的感觉，就是个戏搭子，换谁来都一样。

“这不好吗？”钟巧珩对他的郁闷匪夷所思：“你全程可太省心了，苏凌给你调整，你坐享其成就好，拍出来效果好镜头和功劳都是你自己的，网友又不知道背后有苏凌。但凡我有个这样天使的同事，我天天给她端茶倒水。”

可惜这样天使的同事没有，倒是有个只知道压榨劳动人民血肉的资本家老板。

钟巧珩对于得便宜卖乖的温总敢怒不敢言，只能苦口婆心地跟在后面叮嘱：“温总，我知道您对于苏老师有一种格外的肌肤饥渴症，但接下来的拍摄请您务必公事公办，免得苏老师和您双双溺水，上个大新闻。”

这边建议温总收拾好自己的色欲熏心、贼心烂肺，别当水鬼，她确实不想承受小温总母皇的顶级压迫力。

温和明若有所思，倒是没听出自家特助的敢怒不敢言与阴阳怪气，只来得及跟着苏凌的背影入水就位。

一进水，温和明就知道苏凌说的会水绝非浪得虚名，而且和他们的路子不一样。

李昕柠要兼顾游泳和镜头，基本无暇分神给他们，苏凌在前方，这一段主要也是拍他的镜头特写，他一边游还要一边扯着温和明，因此格外忙碌。

温和明就成了唯一一个有闲暇关注别人的人，当然这个别人在温和明这里自动定位到了苏凌。

在游泳馆中练出来的人，真正到河流中，会有因为水流风向浪潮各种不稳定因素带来的失衡不适，就像现在的李昕柠。

温和明虽然比她强一些，但也不算很多，现在这么自在有很多是因为苏凌在前面。

所以，苏凌他明明对翻滚不休的水流风向格外熟稔，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为什么还是会有一种他在抗衡整条河流和它作战到底的感觉？是为了拍摄效果吗？

这只抓着他的手青筋毕露，格外收紧，坚韧到几乎有些僵硬，像是吊着千钧之重。

温和明自觉虽然并不算浪里白条，但还是很有道德地自动跟随着苏凌的节奏，只是拍摄他张牙舞爪的镜头，需要苏凌借一个力带着位置，实在不需要苏凌这样大的力道。

几分钟的镜头来来回回地拍了两三个小时，苏凌的镜头语言精准得让全组啧啧称奇，甚至给了很多拍摄以及转场的意见，和往常毫无不同。

可温和明旁观，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心惊肉跳，像是目睹参天大树被蛀蚀一空了无生机的全过程。

他从未有过这么细腻的感觉，一时间惊心动魄，可看别人却全无这等意识，就连董安易围着苏凌打转，又是擦水披衣服又是暖宝宝都没有察觉，温和明有点惊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突然疑神疑鬼。

直到拍摄结束，温和明只是上个岸的功夫，再抬头苏凌就不见了踪影。

“苏凌他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