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影山飞雄就没再和我说一句话，各自沉闷着回了房间。我不太懂他和及川学长之间的那种莫名其妙搭上线的心灵感应算是怎么一回事，但我清晰地明白，无论是乌野还是青叶城西，今天都是以败者的身份退出了IH的舞台。

但令我不爽的倒不是这件事。

胜负乃兵家常事，我心里很清楚。回去的大巴上一众人都垂着头露出很不甘心的表情，及川彻和岩泉一尤甚。我递水给他们，有些忧虑地频频向后面转过去，试图观察两位学长的状态。及川学长恰好在这时候抬起头来，眼睛里蕴满了不服输的怒意，还有些我看不太懂的情绪。我们的目光短暂地在空中交汇，又各自回到了原点。

我知道他有话要问我，我现在脑子也是一团乱麻。手机讯息里躺着侑发来的“我可是全国第一的二传哦”这行字，卡着我们离开体育馆的时间，如有神力般明晰我当下的状态。

赛后从仙台市体育馆里出来，白鸟泽的人走在我们身后，我落在青城的最后一个。装着水和毛巾的箱子被矢巾学长和渡学长背走了，现在我手里只剩下一些轻便的东西和几个队员还没穿上的队服外套。

牛岛若利叫住我，他音量适中，走在我附近的几个人足以听见。

“你是宫的妹妹。”笃定的语气，身旁忽然窜出来一个红色头发的高个子，「啊啦啦」地叫了一声，视线短暂地扫了我一下，转过身去看牛岛若利的动作幅度实在有些大。这个人叫天童觉，我在心里默念，根据之前查找到的信息。

从网上翻到的果然和实际见到的还是不一样，暂时无视了警觉地走在我两边的及川彻和岩泉一，前者还制造着诸如“小牛若不要企图拐走我们的经理哦无论是谁都不会去白鸟泽的”这样混乱的杂音，后者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词，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我轻轻按住岩泉一的手腕，力气不足提醒有余，抬头直视牛岛若利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的眼神澄澈干净，与在赛场上时的侵//略摸样全然不同。

“算得上是。”我回答，可我的印象里不曾有牛岛若利这号角色出现在兵库县，他对于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我们以前见过吗？”

“嗯。”牛岛若利点点头，目光偏向了身旁的天童觉，对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惊呼起来，瞳孔稍微缩小，看上去比刚刚只是有些搞笑的温和模样要令人恐惧许多，像是被他捉住的猎物。

天童很自然地回忆起来：“我们高二的时候对上稻荷崎……啊，就是去年的全国大赛哦！那个时候你在场的吧？只是一直捧着本书在看，丝毫没有注意场上的局面呢。稻荷崎赢了比赛握手的时候，宫侑还很挑衅地说「那个正在认真看书的小姑娘是我和阿治的妹妹，她明年就会来稻荷崎当最优秀的经理的」这样的话哦~”

“这样的攻击对我们来说毫无作用。”牛岛若利补充，“在我看来他只是想要在我们面前提一下你。”

好像确实是有这件事。去年春高的时候父母尚未出事，侑和治喊着这是他们两个上高中以来的第一场比赛什么的，甚至动用了每人三个布丁的诱惑，要我务必去现场观赛。

虽然是去了，但是我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捏着历史书看，只偶尔在解说提到宫双子的名字时抬起头来看一眼，对视上的时候比个大拇指给对方。要真要我去回味那场比赛反而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当时没怎么认真看真是罪过，连牛岛若利这枚大炮早在半年前就遇到过了我也没什么印象。

“所以呢。”天童觉跳到我身旁，俯下身来看我，“你为什么没有去稻荷崎呢？”

这人怎么这么八卦。

那两个姓宫的家伙怎么这么会给我找事。

我深呼吸一口气，决定用自己最阳光灿烂的假笑去面对这两个刚刚赢了比赛胜过我们学校现在还要来给我找不痛快的人，哪怕心里很清楚这两个人大概率不是刻意要问出这件事，但还是很不爽，相当不爽。更何况我现在在青叶城西啊？怎么会有人故意来问你为什么考到这里而不是那里这种问题的，果真不是故意挑拨离间的吗？

“黄金周合宿的时候，我询问了他们为什么经理没有来。”牛岛平静道，表情带上了些微的不解，“宫说你会成为我们的对手。”

“你应该来白鸟泽。”他这么说。

身边骤然降下一阵煞气，刚刚还喋喋不休的及川彻猛然沉寂下来，周身的气势比起我从认识他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可怕。他的眼睛紧紧地锁定着牛岛若利，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在走动着的队伍停下来了，所有前面的后面的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观望着我们这边的动静。

我抢在及川彻之前开了口。

“虽然不太明白也不是很想明白你为什么会得出「我应该去白鸟泽」这个结论，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转过身，推了推及川和岩泉，“你拥有强者的技术和头脑，唯独没有同理心这种东西。侑和治既然没有点明了说那就证明这件事不是外人可以听的，他们都没有对我到青城读书有什么看法，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在这里上学不对。”

“白鸟泽确实在学习和社团活动方面都很强。”牛岛停在我后面没有走动，两只手插进兜里，维持着刚刚的姿态，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于我来说，不如青叶城西。如果你是想以稻荷崎来类比的话——”

“侑说我会去稻荷崎，只是因为基于当时的情况和我的性格，我会选择拼命学习去考稻荷崎。”毕竟我可不是体育特长生啊，稻荷崎的分数线可是很高的，“这里是宫城。”

稻荷崎对我来说不仅是偏差值高、社团活动和气氛都相当优秀的高中学校，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所在的学校。我没什么「一定要完成」的目标，也没有非常想要考上的学校。既然有这个选项，那我就去试一试。

这里是宫城，不是兵库县。

没有了自从升上初中三年级以来就想着要完成的目标，前路显得迷茫而暗淡。我看不到前进的方向，鬼使神差地在纸上写下了几个一定可以去的高中的名字，选择了掷骰子来决定自己要报考的顺序。这样看起来很不负责任，可我当时已经心力交卒，实在没什么力气去考虑很多事情了。

现在想起来仍是谢天谢地，我来到了青叶城西。

“青叶城西就是我的最优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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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说话一时爽，车发动了之后我缩在靠窗的座位里面掏出手机点好发信人就开始疯狂输出，旁边好像坐下来了一个人，我没顾得上扭过头去看。

“在发什么？”

“让侑和治去死。”手机被我烦躁地合上，信息刚传过去就有了回复，阿治问我火气怎么这么大，我闷着声不愿意再回话，打算回去之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审审他们两个还说出过什么牵扯到我的话，以后再遇到这种场合我大概会选择以头抢地了，现在回味起来简直太尴尬了好吗？？那个人怎么会如此坦然地说出“你应该来白鸟泽”这种话啊？

转过头才发现坐在了我身旁的人是岩泉一，坐下来之后微妙的身高差和我抱着书包弯起来的背让视线形成了自上而下这样的状态。我这才反应过来车上太安静了，就算是刚刚比赛完，可现在车上的人都没有睡觉，气氛有些过分安静了。

“你之前说的从小打排球的朋友，是「宫双子」吗？”

“是。”我回答，“对不起，我之前没有……”没有告诉你们。

事实上我也是从当了经理才开始看起月刊排球和相关报道的，曾经以为一年也不会再见多少次的人现在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杂志的封面和报纸的头版，饶是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的我也有些震撼了。宫侑和宫治这两个人居然能坚持在这么长的时间都丝毫不炫耀，一直让我到现在才发现，此二人定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不用道歉。”岩泉一说，“这又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

他们之前也没有刻意去问过这个问题，看她今天的状态分明是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从话里也能推断出来，考稻荷崎大概是真的。

老实说就算是让他来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她并非特长生的话，单纯从偏差值的方向来思考，与稻荷崎在同等高度的也应该是白鸟泽才对。

“啊啊，小夏川居然说出了「最优选」这样的话。”矢巾秀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扒在了夏川海的座位靠椅上，“真是让学长我觉得万分感动啊……”

“就是这样！”及川彻气贯长虹，“打进春高！打倒牛若那个混账！”

牛岛若利。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打倒牛若。”我面无表情地说，“打进全国。”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把双胞胎狐狸也给我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