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的地下宫殿中多了一个新挖出的刑房,虽然叫做刑房,但里面没有琳琅满目的刑具,反倒十分安全,没有任何家具,连墙角都用泥浆抹成圆润的轮廓。墙壁和地面用稻草和动物细毛包裹的柔软有弹性,即使是八代单传的富贵人家的小孩子都没有这样的保护。
农神大典上祭神台突然坍塌,方方面面的证据都指向国师有谋害皇帝之意。羁押期间,蛮神现世,掳走了狱中的国师,降下预言,掌心有斑纹之人才可为大泱求得万世安宁。泱帝在多年的丹药浸淫下,毫不怀疑预言的真实性,下令暂时空缺国师一职,直至寻到此人。
这些预言怪事自然是符姬和符群的谋划,如今国师被关进安全的刑房,日日灌药,在幻觉的折磨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会些祭神的歌谣,有时候疯起来,歌声嘹亮很是悠扬,整个地下宫殿仿佛多了一丝神迹。众人汇集的地点从书肆搬到了地宫,一是能掩人耳目,二是市井的嘈杂肯定不如国师的献艺,谈事情也要保持心情愉悦。
符姬如今在宗室掌控的土地间见缝插针地收割,施雨因着水务在朝堂上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符群的地道越挖越多,他不断在“强抢民女”,泱国女子生的悲苦,总有人不愿屈服命运,在罗婵的劝说下很多人愿意加入这改天换地的阵营中。
好像一切都在向着光明前行,唯一扫兴的就是刑房里那位在出事前让符克把符姬又又又嫁出去了……对方是如今北境守将,赢宏关。
既然已结盟,施雨和吉祥也来到地宫,今日需要把针对北境的事宜商量清楚。
多年以来,符姬那诡异的月事还是老样子,即便是安王出面找的医师也束手无策。半月前,又有一个婴孩出生了,倒是比着之前的孩子个头大一点,符姬也比着之前虚弱的多,碧泉直接拦腰抱着她走下地宫。
两人互通心意后,闷葫芦一般的碧泉转了性,毫不掩饰亲近,恨不得时时把符姬拢在怀里。
施雨觉得屁股底下全是刺,他是没脸没皮,假丈夫也不能在真情人面前坦坦荡荡。他五十五了,可狐族寿命长,使劲活能活到一百八,挂着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心思多出好些岁。本以为符姬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哪成想如今寻得了真爱,他盼着赢宏关赶紧回京完婚救出自己。
吉祥屁股底下也长了刺,符姬的这些婴孩多数是他带走的,等彻底没了气息他就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界埋了,做好标记,下次来也带好祭品。可是半月前的那个孩子却活了下来,只是生的奇怪有畸形。他知道符姬和师哥肯定就是这孩子的父母,所以更不敢说,哪家父母不盼着子女健康。
符群没有心思管这俩坐不住的主,他今日是准备亮出最后的底牌了。
他拿出了一份十分破旧的账册,那是秋氏当年在东海战场贪墨军饷的证据。
“皇妹见到赢弘关可以此拉拢。”
符姬坐在碧泉准备好的软垫上,多日的悉心照料,她没有那么难受了,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她仔仔细细的地看着账册,随口问道:“皇兄有多大把握?这能够让赢弘关站在咱们这边?”
“没有把握。”符群表现的很是淡定,因为不淡定也没办法。
“赢弘关没有丝毫破绽,他应该也探查到四哥和秋氏当年的罪行,只能保证他会不阻止咱们针对四哥,可是……除了咱们还有三哥……”
符姬点点头,她虽然向北境有物资方面的资助,可是对这位主将很是陌生。这个人除了在军营,没有任何私下的交往,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妻妾,没有政治上的合作和联盟。就像是边境上的一座城墙,不言不语地守着大泱国境。
罗婵搬着一大堆账册放在符姬身侧,她满心的不情愿,可是她更不愿违背符群的意图。
“皇妹,我在京城受限颇多,只能派亲信去往北境。北境除了北源还有一些小的部落,我开通集市拉拢了不少人,只要北源进犯,他们可助大泱守军。今日我把账目交给你,以后便由你继续经营。”
符姬一脸一震惊,她不明白为何符群要把多年筹谋轻易就交到自己手里,符群自然有他的理由:
“皇妹,在大泱我要想摆脱这痴傻的印象,绝不是一两天的事。如今父皇也是糊涂得紧,有些事要提上议程了。”
“皇兄是想?……”扶植自己?符姬不敢想,更有可能是其他皇子,难道是三哥?
“大皇兄的遗腹子,已经十二岁了,我一直托人照顾着……”
符姬这才明白,符群策划已久,一个干干净净的皇孙比着符群更适合储君之位,只要他们把路铺平。
……
吉祥被马车的颠簸晃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了泪流满面的琼佩,他马上起身抱住琼佩,像他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后背,安抚着符姬唯一存活下来的孩子。
琼佩在去往淮郡的路上遇到了他们,还有甩不掉的宗室派来的追兵,亮出国师的身份后,追兵自然不敢上前搜查,只能远远地跟着伺机下手。
琼佩哭了很久,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他没再带着那幅漆黑的面罩,神秘的样貌终于显现出来。
他一面长着羚族的犄角,一面又是狸族的毛耳朵和金色的竖瞳,这种有着多族血统的人在大泱称为杂契,是非常有侮辱意味的词语。
契人不同族也可结婚,只是很难有混血儿出生,生下来的基本上只有一族的样貌,像琼佩这般双重样貌便是稀有中的稀有,也因此这种人被视作不详,只能在乡野间苟且偷生。
其实他长得很好看,把父母美貌组合得完美,就是这奇怪的混合样貌,让他只能常年带着面罩。
吉祥自小养着他,知道他自卑,很快就把面罩又给他严严实实包上了。
“母亲,她……不让我去……”他还是止不住啜泣,吉祥又温柔得抱住了他。
“母亲让我来找你……呜呜呜……她让我告诉你,她解脱了,你要放下一切好好……活着……”
吉祥紧紧抱着他,睁开眼睛时,眼中满是怒火和冰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