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旧向前走去，只是身边不再有人，反而各种声音渐次响起。

［莱克斯？那是个好孩子……莱克斯卢瑟是个疯子，对，他是个疯子，我知道的。什么？你问莱克斯？我说了，他是个好孩子，你为什么要诋毁他？］

［我不认识你说的莱克斯……你说莱克斯卢瑟？大都会的那个莱克斯卢瑟？小卢瑟是个合格的资本家，和他那个父亲一样……他也是个疯子。］

［他才是最该滚出大都会的那个人！大都会不需要他！……你问小莱总？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但是莱克斯卢瑟……莱克斯卢瑟和小莱总……］

［什么？我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不，不是，我是说——奇怪，为什么……］

话语和文字一同出现在荧幕左右，在莱克斯的身侧飘过，他悲伤又怀念地抬起手，让自己的手指从虚空中划过，就像是在抚摸这些文字。这些一边爱着他，一边骂他的文字。】

第一排传来他的喃喃自语：“我真是服了……这都哪儿来的素材……我做过这种动作吗他从哪儿翻出来的……”

“……绝了呀，什么剪辑界的活字印刷术，”莱克斯惊叹，“要不是我自己经历过我都特喵的信了！你在剪什么东西啊克仔！真就开屏一张图内容全靠编，真相是什么无所谓因为你会造谣是吧？！”

他都憋不住笑了：“FU——，”他使劲儿忍住了没笑出声，“不是……”后排的人只能看到他低头又抬头以至于像安了弹簧一样反复出现的上半个脑壳。

超人觉得他反应特别奇怪，但这并不耽误他吐槽影片当事人：“看出来他如坐针毡了，难道另一个世界的肯特记者失去了如实报道的原则？他怎么那么……好像也不算反感，但绝对不是被揭开真相的反应。”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词来形容前面的莱克斯。

【然后他将头转正，他的脸上还带着迷茫、困惑、悲伤、痛苦，可当镜头拉进，聚焦于他的面庞时，你会发现他的脸并不是你下意识以为的那样棱角分明。天性中的温和让他的轮廓柔和、温润，而他的坚毅让他看上去比他的年纪更成熟。外界的评价无法动摇他分毫，那是什么在撼动他的内心？

［永远无法作为自己去融入这个世界的……莱克斯］

暗金发的男人闭上眼睛，哪怕再悲伤绝望也充斥着生命力的绿色被他阖起，周身的黑暗褪去，就好像跌入了另一个梦境。】

“哎呦我——”这句莱总是直接用中文骂的，最后一个脏字是舌齿相抵发出的气破音，拖了一个长长的宛如蛇吐信一般的“嘶——”声。他想骂脏话来着，但憋住了，把唯一的脏字放在了语气里。

他：“看不下去了，有没有二倍速，如果有的话请给我开四倍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搞情感类作品的天赋这么恶毒呢？”

屏幕上放映的影片还搭配着宏大又悲伤的交响乐，莱总直接捂脸：“唉，看得我难受，”他开始左右转身，到处翻腾，“我记得遥控器应该在这儿附近……诶我遥控器呢？”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他走在一条磕磕跘跘的泥土路上，只有从中间分开的植物能展示出——这里确实是一条路。

“这儿真的能抄近路走到小镇吗？”看起来才十来岁的莱克斯背着包，他的身边似乎是有着同行者，同伴对他说了什么，应该是一些肯定的话语，因为莱克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但他嘴上倒是没停止抱怨：“这路也太难走了，公路还有人劫道……我也是八百辈子见识一次劫道的，修路的公司抢完一波公路周边的刁民再抢一波是吧？怪不得艾莉不喜欢出门，谁出门注定至少被抢劫两回也被迫不喜欢出门了，再不治治，这个镇子快变成隐居地了。”

“是怎么做到不通人烟的，cia在国内也有业务吗？”他这张嘴是一个都没放过，“我一个探望朋友的快被逼成走线……走私……背包客……”

他被同行的人反复打断，让他换点好听的词，但莱克斯倔强地展现他强大的吐槽功底。

镇子上的人看到他来了的表现很是惊喜，莱克斯也不拿乔，他果断地把自己背过来的东西分了出去，就留了罐奶粉和一点零食：“你们几个总不能让我去别人家上门看望空着手去吧？艾莉呢？我还不容易来一趟她应该在家吧？”

“她在家，她前天就开始说她的好朋友要来看她了，”一个凑过来分零食的男孩儿一边用牙撕咬结实的塑料包装袋，一边含糊不清的回答他，“我们都知道你要来，她才不会错过你呢，谁把你忘了她都不会把你给忘了。”

一群孩童欢呼着争抢莱克斯从外面带来的东西，像狗群争夺撕咬数量有限的骨头，从七岁到十七岁的都有，他们没人记得对莱克斯说谢谢，最有礼貌的还是那个忙着把抢到的东西塞进嘴里也要抽空回答莱克斯的男孩儿。莱克斯对此并不见怪，他就像随手抛撒出一把饲料一样，并不在乎被喂养的人是否感激他。

他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然后把庞大背包里剩余的“饲料”都撒了出去，让围在他身边的孩子们跟着饲料飞出去争夺，给他让出一条道路。这真的很像在搞什么养殖业一样……

“走吧，我们去镇子最西边的那家，我也好久没来这里了，但估计和我上次来也差不多，”莱克斯微微偏过头说道，他应当是在对他的同伴说话，但摄像机位就在他转过头后视线的正中间，所以会让看视频的人感觉他在同自己说话，“几十年如一日的不会发展……动弹都不带动弹的。”

果然，他走在这个经典的美国西部小镇子里就像普通的，离开许久的归乡客，这个镇子和其他的每一个西部小镇没有区别，他熟门熟路地穿梭在街道巷口，和他见到的每个人打招呼。人们有的笑着回应他，有的只是在看到他时冲他点头，还有些故意装作看不到，看起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欢迎他。但莱克斯并不在乎，从他逐渐加快的脚步中你能看出他的急切。

“莱莱！”一个清脆中带着些沧桑的声音响起来，莱克斯眼睛一亮，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声音具体是从哪里出现的并不明显，直到一个窗户啪嗒一声关上，而急促的脚步声从窗户转移到门口，大门开了，一个满头银白的老太太笑容满面地出现在门口。

莱克斯迎了过去，张开手臂和她拥抱：“艾莉！我好想你，我给你带了东西！看！”他献宝一样把书包递给她，两双相似的绿眼睛盛着一样的笑意和温暖，艾莉并不在乎他带来的礼物，对她来说他才是上天最好的礼物：“别管那些！快和你的朋友进来！我蒸了你最喜欢的蛋糕！”】

好突兀的剧情，观看的人同时这样觉得，超人疑惑：“我没看懂，为什么……”

但很快他就不需要疑惑了。

【镜头对准艾莉绿色的眼睛，下个瞬间，那双眼睛绿色依旧，但眼尾的皱纹愈发多了，她的苍老无需言语，镜头逐渐移开，将她的全身照了进去，也看到了她坐着轮椅和周围的景色。这里是大都会。

她的子女后代们站在她的旁边，他们围在一起说着“阿尔兹海默症”和“需要特殊照顾”之类的话语，但没有人在照顾她，没有人关注着她，那个几秒前还在荧幕里大笑，具有生命力的女人正盯着虚空微笑。她笑着笑着就开始说话：“你还想吃？我可没办法给你做咯，我已经站不了那么久啦，你要是想吃就自己去厨房里做去，我又不是没教给你。小伙子，你已经长大了，该学会怎么照顾自己了。”

“妈妈，你在跟谁说话？”她的女儿走了过来，艾莉是个很豁达乐观的人，她的孩子也继承了她的善良和仁义，没有人对赡养她安享晚年提出异议，他们很快商量好各自的分工。

艾莉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是莱莱，我的朋友。”

“可是妈妈，”六十多岁也到了可以被称为奶奶的年纪的女人没想到她一把年纪了还要像带孩子一样哄她的妈妈，她有些无奈，“那里没有人呀，你不会要说——”

“嘘！”艾莉猛地发出嘘声，然后神秘地说，“是看不见的朋友，独属于我的朋友。”

她的女儿叹气：“唉，我就知道……好的，那请你跟你的朋友道别，就说，你要跟着我们回家了，不能继续陪她玩了。”

“是他，是他，他是个漂亮的小伙子。”艾莉笑得很开心，就好像真的看见了朋友的窘态一样。

女人一边哄着一边推着她的轮椅离开了，镜头慢慢拉远，照到艾莉刚刚看着的地方，那地方确实站着一个人。莱克斯无奈地微笑着看向她离开的地方，摇了摇头，抬脚跟了上去。

她们并没有回家，女儿还有些家用品要去超市购入，所以只能带着她先去一趟超市，超市结账处排了很长的队，艾莉等着无聊就和莱克斯聊天：“他们说你去公司了，哪个公司？”

莱克斯：“卢瑟集团，我家开的。”

“哇！卢瑟集团！我听说他们的总裁今天要参加电视节目？好像叫……亚历山大卢瑟？”艾莉努力回想，“和你的名字好像。”

“因为确实是我啊。”莱克斯没准备骗她。

艾莉疑惑：“可是他们说你现在应该在电视台？”

“是，我原本应该在电视台，”莱克斯抬着头看超市里免费的电视，“我翘班啦！”他吹了个口哨，相当不以为意。

电视台中的主持人微笑着唱着只有他们两个能够看到的独角戏，其他的观众对“莱克斯卢瑟”的发言窃窃私语发表看法，就好像他们看到的世界和他们看到的完全不同。但艾莉可看不到这些区别，她只觉得那主持人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很有趣，于是她拍着巴掌大笑。

女儿这时才发现她又开始“自言自语”了，有些尴尬地和周围的顾客道歉，然后试图安抚艾莉让她不要再鼓掌了。

莱克斯轻轻把她弄乱的头发梳理好，然后用那双忧郁地绿眼睛看向极具讽刺的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