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年宴同家宴倒也没什么区别,非要挑出来说,大抵是多了些不熟的人参与罢了,因着慕渊不在,我坐他的位置没人说,我也乐得自在,宴上吵闹,我正埋头与盘子里的烧鱼做斗争呢,一双夹着糕点的筷子戳了过来。
“尝尝这个。”慕燕归将糕点放到了我的餐盘里。
我应了声,夹起尝了一口,并不好吃。
这家伙不会故意给我吃的吧?
我正打算用眼神反抗一下,扭头时却见他吃的很开心,再往下看,只见他身侧放着一个小小的食盒,再一瞧,我桌子上没有这盘点心,想来是他从宫外带进来的。
“四哥。” 我凑过去,“什么时候买的啊?”我们一同来的,进宫时也没见他拿。
他狡黠的眨眨眼,笑容灿烂:“自然是美人相送~”
我刚要开口八卦两句,宴会上突然安静了下来,我也赶忙噤了声,往殿中央看去,只见一个蓝衣女子缓缓上前。
这女子生的也好看,眉眼灵动,身姿蹁跹,待她走至最中央时候,先是冲着陛下与皇后行了礼,扬声道:“臣女风霖霖,特为此次宫宴习舞一曲……”
哦,我心道,是来表演的啊。
果不其然,下一刻宫乐奏响,风霖霖便跳起了舞,我没学过这些,也没欣赏的经验,只觉得好看。
这也算是曼玄宴会的特色了,霜儿倒是同我讲过这些个八卦,说是某某小姐在宴会上做了什么什么,就被某殿下或者别的公子青睐,陛下一个开心,直接赐婚。
不过也好,反正我一个看客,有人表演我还求之不得呢,想着,我放下筷子,聚精会神的看她跳舞。
一曲舞毕,众人鼓掌喝彩,我也看的心情愉悦,想着多吃点东西,可筷子刚拿起,就听这风霖霖又开了口:“陛下,早听闻连将军家的嫡长女能歌善舞能文能武,臣女仰慕其风姿已久。”
我下意识往连思澄的方向看去,能文能武是真,可是…能歌善舞?
连思澄显然也没想到,她一只手还端着酒杯,被点到时才抬起头,恰巧与我撞上目光,许是我的疑问显而易见,她缓缓摇了摇头。
“是吗?”坐在高位的皇后对着陛下道,“予只听说过连家丫头武功了得,竟也能歌善舞吗?”
“朕亦不知。”
那风霖霖又道:“所以臣女一直刻苦练舞,想的便是有机会与思澄姐姐斗上一斗,不知思澄姐姐可否赏脸与妹妹斗舞?”
说到最后,她含笑望向连思澄。
我终于品出不对味了,扯了扯慕燕归的衣角:“…她跟思澄有冤仇吗?”
“你叫的倒亲切。”慕燕归懒洋洋开口,“风霖霖是右相家的嫡女。”
这下我恍然大悟,因为坊间至今还流传着一则趣事——连思澄一脚把右相女儿踢进湖。
至于是什么湖,又是什么时候踢的,自然没人去深究,可现在人家明显是要来找茬了。
且不说她好似不会跳舞,就算她学过,可现下也是收了些伤在身的,怎么说也比不了,我又扯了扯慕燕归的衣角:“这可怎么办?”
“这又没你的事,权当看个笑话好了。”慕燕归轻佻的勾起唇角,凑到我耳边缓缓道:“谁的媳妇谁管呗,哎,我挂你腰后的香囊怎么不见了?”
“什么?”我这才想起来慕燕归来的路上在我腰后是放了东西的,下意识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你……”
我正要问他干嘛好端端的给我别香囊,又为何这时候提起来,那边风霖霖跟连思澄的气氛又焦灼起来。
皇后仿若看热闹不嫌事大,道:“那连家丫头就起来比一比罢,大家都图个热闹,输了赢了都不伤脸面的。”
皇上也点点头。
我环顾了一周,发现大家脸上都是一派看客表情,众多女眷,无一人替她说话,更有甚者更是结伴低声嬉笑。
我看向坐在高位一侧的姑姑,正想着要不我替她出个头,姑姑却好似猜到了我的心思,轻缓地摇头,分明是叫我安分守己。
“父皇,母后。”
慕羡鱼柔和的声线响起,他起身对着皇上皇后行了一礼,紧接着开口:“今日在画舫上,连姑娘受了伤,开宴前才去太医院上过药,这跳舞动作起伏,难免会有影响,不若算了吧,就当是风姑娘一舞倾城,无人可敌了。”
大殿上一片哗然,二哥又调侃道:“哟,这刚定了亲就开始关照起来了,看来五弟很满意这桩婚事啊!”
云茹莲笑道:“连姑娘样貌动人,又英姿飒爽,五弟自然是巴不得快些娶回家呢。”
夫妻俩一唱一和,倒是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眼看皇后神情转换,马上就要再次开口时,慕燕归忽然对着我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啊!”我惊叫出声后发觉这声有些响亮,因为周围的目光齐刷刷的射了过来。
在我印象里,皇后一向把我当陌生人,却碍于姑姑的面子不便欺压我,此刻更是压了眉头:“何事惹得皎月惊叫?”
“我,我…呃……”我舌头当即就开始打结。
慕燕归又轻声道:“香囊。”
话在我嘴里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结,纠结过程中我一直看着姑姑,看她神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呵斥我胡闹时,我的嘴终于能自主使唤了,我一字一顿捧读道:“我的香囊丢了。”
说完,我自己先感觉脸上燥热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方先钻进去,风霖霖更是口快道:“不过是丢个香囊……”
后面她未说完的话我自己也能猜到——不过是丢个香囊,至于在宴会上大惊小怪的?
慕燕归第一个打了话头:“不过是个香囊?风姑娘,你这话可不好听了,你可知道那香囊是本殿下在禁闭期间一针一线绣给幼妹做礼物的,现在丢了,不光小月儿伤心,我这心里也跟着失落…”
他伸手做西施捧心状,好一幅可怜兮兮,我更是目瞪口呆的听他长篇大论,绣花是不可能绣花的,所以我心知肚明他就是在放屁,但是却有些搞不懂他要演哪一出。
风霖霖更是窘迫道:“这…”
这下可真是一场闹剧了,我是不怕皇上皇后发怒的,毕竟天塌下来有人顶着呢,可是我已然感觉慕燕归甚是不靠谱,只能再眼巴巴的看向姑姑。
姑姑似乎是笑了笑,扬声道:“小四难得亲自动手绣花,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值得一提的。”
这话从姑姑嘴里说出来分量自然就不一样了,她毕竟是皇上的生母,当今圣上最是倡导以孝为先,于是便道:“找是肯定要找的,但是还是放到宴会之后吧,小四,皎月年龄小,我不教训她,你可不小了,以后莫要如此不看场合!”
“儿臣知道了。”慕燕归立刻收敛起来。
他眉眼中一瞬的冷漠被我看的一清二楚,他不喜这个父亲,当然这个父亲也不喜他,这是满朝文武都心里门清的事情。
我正在想怎么安抚他几句,就听他又道:“可儿臣觉得风姑娘袖间的香囊很是眼熟,似乎就是儿臣绣的那一个!”
这下别说风霖霖,就连我也吃了一惊,总感觉他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清,连起来却好似不像一整句话。
“四殿下!”风霖霖脸涨得通红,“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臣女从未与郡主接触过,怎么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在她甩动衣袖时,袖口处真的掉出一个艳红色的香囊,四下哗然,所有人的目光又转移到了那小小的香囊上。
身边的慕燕归忽然轻笑一声:“那就是本殿下的东西,不信打开看看,里面还放着小月儿的生辰八字呢。”
风霖霖立刻捡起它,慌乱的拆开来看,果真拿出一张叠起的纸条,她连打开都没打开,大声辩白起来:“臣女,臣女不知道啊!皇后娘娘,臣女真的不知这香囊为何会在我袖中!我与郡主,根本毫无接触啊!”
大殿上议论的声音多了起来,皇后眉头皱了皱又皱。
又听那风霖霖指向连思澄:“是你!一定是你干的!你同郡主一齐去的太医院,一定是你偷了香囊栽赃嫁祸与我!连思澄,你好毒的心思!”
我真是有些心疼连思澄,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处处都要牵扯上她。
她看上去也满脸无奈:“这又与我何干?”
风霖霖道:“你与郡主走的最近,只有你有机会偷香囊!”
连思澄淡淡的望了我一眼,道:“我无缘无故为何要偷郡主的香囊?”
“你…你是为了陷害我!让我出丑!”风霖霖气急了,那神情恨不得上前捅死连思澄。
“我闲着没事陷害你干什么?”
“你知我心悦五殿下,你这是要我在五殿下面前出丑!连思澄,你——”
我缓缓扭头看向慕羡鱼,又再看了一眼风霖霖,心道这皇城的八卦果真是不少!
“够了!”
这一声打断了争吵的两人,让众人没想到的是,这居然是慕羡鱼呵斥出来的,我平日里是没见过五哥生气的,此时却见他面有愠怒:“风姑娘,我与连姑娘既有婚约,便算半个夫妻,你这样当众斥责,是故意要我难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