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太吵闹了，花灯的暖光也变得刺眼起来，我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他。
我有勇气吗？我可以勇敢吗？哪怕只有一次。
时间过了多久？是几秒钟，还是几刻钟？还是说这转眼的时光于我而言漫长的没有尽头？
只一次……
这是不对的，是不可以的。
我明明知道，却控制不住的伸出了颤抖着的手，我看到慕流夜眼中闪过的惊喜，我听到自己振聋发聩的心跳——这是不对的，是不被允许的。
可我真的…我轻声开口：“我……”
“慕兄，真巧。”
所有的梦幻在此刻破碎，像是一场惊梦迎来清醒时刻，我瞬间找回了理智，将手缩了回来。
循声望去，说话的男子身着青衫，裹着一身的山水秀色，竟是要比慕燕归还要惹眼几分，白玉的肤色在花灯的照耀下凸显透明质感，从整体再到五官，都像是画师笔下最完美的画作。
慕流夜抿了抿嘴，没有追着我问话，先同那男子打了招呼：“左权兄。”
左权？又是南岳皇室的人。
我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有些好奇，怎么南岳皇室的人一个一个都跟慕流夜称兄道弟的？
“我才从云疆回来，思婉闹着要看花灯游，没想到在街上也能遇见慕兄。”男子唇角轻扬，转过头对我道，“这便是请柬上邀请的小郡主吧？二哥同我说过在曼玄的事了。”
“是我。”我别过脸不敢多看慕流夜，只能望着这人，问道，“您是？”
男子轻柔的笑了笑：“左权御。”
竟然真的是他，虽说在看到他时我就有这个猜想，可对方真的承认之后，反倒有些微妙感。
“久仰大名。”我也冲他笑了笑。
确实是久仰了，公子榜单的万年老三，南岳所有女子的梦中情人。
慕流夜将我拉近他，微微侧身挡在我面前：“我们也是慕名而来看花灯的。”
“那岂非更巧，许久不见了，不如一同游玩吧？”左权御道，“思婉与郡主都是姑娘，也算搭个伴。”
我本想说不需要，比起跟不认识的姑娘做伴，还不如同慕流夜一起，但是一想起方才自己险些失控的情绪，我竟然想离开这里。
可我又不能越过慕流夜直接应允他，只能祈祷慕流夜答应。
“皇兄！你好慢啊，我的糖葫芦呢？”一个提着竹编灯笼的姑娘挤过人群走了过来。
还算半个熟人，正是我白天买竹编时遇到的姑娘，她已经换了衣裳，也摘了面纱，长相可人，眉目清秀。
“没忘了你。”左权御对她招招手，“遇到熟人了，这是曼玄的六殿下，这位是小郡主。”
左权思婉眼睛一亮，冲我道：“原来是白天的姐姐呀！”
左权御道：“你与郡主见过了？”
“见过见过！”左权思婉说着，十分不认生的走上前来拉住了我的手，“原来姐姐就是二哥说的贵客啊，既然遇见了，就一起逛街吧，我一点也不想跟云晟一起了！”
她太过热情，反而让我不知所措起来，我征求意见似的看向慕流夜，他表情虽然也不是很好，但还勉强点了头。
我松了口气，反握住左权思婉的手：“好啊，但我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没事，我带你去。”说完，左权思婉扭过头，“对了皇兄，云晟还在那边儿等着呢，别把他忘了！”
“嗯。”左权御笑着，“照顾好郡主。”
慕流夜撇了撇嘴：“陈溯月，照顾好公主。”
我满心无语，也不知道他俩较什么劲，与左权思婉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道：“知道啦！”
良云城随时边陲城镇，但因为各国来南岳经商都要走这条路，所以很是繁华，花灯占了主街道，旁的街道就多是些稀奇玩意。
左权思婉看起来对这里很是熟悉，她挽着我的胳膊自顾自的介绍起来：“你看你看，这是云疆的小吃，是虫子做的哦~”
“啊，塞北的烤羊！这个可好吃啦，买点尝尝……”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转着，我不太懂，直点头附和，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跟在后面七八步远的三人——慕流夜跟左权御聊了一路，看上去相谈甚欢，就是旁边的云晟脸上郁闷，跟在两人身边倒显多余。
回过神来，我手里已经被左权思婉塞了一荷叶包的手抓羊肉，上面撒了酱料，闻上去让人食指大动。
左权思婉手里还拿着两包，对我道：“稍等我下，我把这个给他们。”
见她只拿了两包，应是没有慕流夜的，于是我道：“我也去吧。”
总不能他们吃让慕流夜看着吧。
到了跟前，左权思婉却是只给了云晟：“我大发慈悲给你买的。”
云晟接过羊肉，喜上眉梢：“那还真是谢谢了。”
慕流夜略带趣味的看着我，冲我手里的羊肉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我认命的递上前：“吃吧。”
他倒也不客气，伸指捏了一块塞进嘴里：“味道还行。”
听他这么说了，我也捏了一块，鲜嫩的羊肉混着酱料，到嘴就疯狂的刺激味蕾，是我没尝过的味道。
还挺好吃的，想着，我就多塞了几块。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慕流夜刚说完，就一把夺过我手中剩余的羊肉，然后自己吃了起来。
我手中一空，颇为无语，正要伸手去抢回来，余光却瞥见左权御正微笑看过来，身边的云晟跟左权思婉都在分享食物，他却站的端庄，那分笑意就跟绣在他脸上一般，丝毫没变。
“呃……”我顿了顿，试探道，“太子殿下你不吃吗？”
左权御似乎没料到我会问他，他愣了愣，摇头说：“我不吃过于荤腥的东西。”
啊，原来是吃素的，怪不得看着跟神仙似的。
我点点头就不再多问，慕流夜还拿着我的羊肉呢！
奇怪的是，我同左权御搭完话后，慕流夜居然乖乖的把羊肉还给了我，看他神情，我心底蓦然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慕流夜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想到这里，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慕流夜微微皱眉：“你笑什么？”
“…想到了开心的事情。”我这一笑，心底的情愫就再也收不住。
那股暖意顺着心口涌遍全身。
好想告诉他。
慕流夜盯着我看了片刻：“随你高兴，一会儿要去放莲灯吗？”
我愣了愣：“在这里放？”
左权思婉贴心的指了指路西：“那边有条河，专门放灯的。”
“那走呗。”慕流夜说着，对左权御道，“左权兄，那我们就去放莲灯了，不打扰你们了。”
左权御这次没有说同去，只是点点头，随即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对我笑道：“郡主要不要擦一下手？”
方才吃羊肉时用手抓的，此刻十指沾满了油腻，但我却摇摇头，从自己怀里拿了手帕，婉拒道：“谢谢殿下，但我用自己的就好。”
“好吧。”
同他们告别后，我擦干净了手，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块脏了的手帕，慕流夜就把自己的手伸了过来。
“干嘛？”我似笑非笑的抬眼看他。
慕流夜眼神游离，把手伸近：“我的手也脏了。”
“脏了你自己擦擦啊。”
他不说话，与我就这么对峙起来。
互相对视半晌，我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拉过他的手，用手帕细细擦干净：“你幼不幼稚！”
“幼稚的是你。”慕流夜突然说道，“因为害怕祖母吗？”
我浑身一震，手帕没拿紧从指缝间滑落，我下意识就要去捡，慕流夜却死死的握着我的手腕，让我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
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情再度掀起波澜，我小心翼翼道：“什么？”
“我说，你也喜欢我对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慌乱的挣扎起来：“慕流夜！你乱说什么！”
“乱说？”慕流夜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真的是在乱说吗？你敢发誓说你心里从来没我吗？你敢否认一切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温泽皖死的时候还是我带你练箭时候？陈溯月，告诉我好不好？”
他知道，他都知道。
我眼眶发热，恍然觉得自己所谓的隐匿心思很是可笑，慕流夜同我一起长大，我早该知道他能猜出我心思的。
可那又如何呢？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呢？”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我喜欢你，那又怎么样？凭着我喜欢你，又能做什么？”
时间静默了片刻，那只手松开了我。
我自嘲的牵起嘴角，还未开口，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枕在他肩头时，我居然觉得委屈极了。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处处小心不可越界，他却可以毫不顾及的撩拨我的心弦，凭什么我藏着掖着的喜欢，他却可以直面的来逼问我。
他难道就不知道姑姑的意思吗？他肯定是知晓的吧。
那——凭什么他可以这么勇敢。
凭什么我就要小心翼翼。
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洇湿了他的肩头。
“慕流夜。”我在他的颈窝处蹭掉了眼泪。
“嗯。”
我顿了顿，缓缓道：“可以把你的勇气分我一半吗？”
分我一半吧，这一半就用来喜欢你好了，就让我也鼓起勇气跨越雷池吧。
怀抱收紧了几分，他的心跳也清晰起来。
良久，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