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孤零零地立在水中央,仅靠一条蜿蜒曲折的九曲桥与岸边相连。夜色深沉,湖水泛着粼粼的冷光,四周静谧得只能听到风声和苏月溪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那只黑白相间的猫咪早已不见踪影,仿佛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将她引至此地。
苏月溪踏上九曲桥,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桥面有些湿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淡淡的荷叶腐败的气息。她握紧了口袋里的铜铃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亭子里没有灯光,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轮廓,看不真切。
越靠近亭子,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就越发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隐藏在黑暗中窥视着她。她的后颈微微发烫,那是妖纹在示警吗?还是……别的什么?
终于,她走到了亭子入口。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她看清了亭子里的景象。
亭子中央的石桌旁,背对着她坐着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浅咖色针织开衫,身形单薄,正低着头,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甜腻香气的味道。
是温言絮!
苏月溪的心沉了下去。为什么会是她?是谁让她在这里等自己?难道那条短信是她发的?不可能,以她的性格……
“温言絮?”苏月溪试探着开口。
那人影猛地一颤,缓缓地转过身来。
月光恰好从云层后钻出,照亮了她的脸。确实是温言絮,但她的状态却极其诡异。她的脸色惨白得像纸,嘴唇却涂着一种极不自然的、过于艳丽的玫红色口红,与她苍白的面容形成了诡异的对比。她的眼神空洞无神,瞳孔微微扩散,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画框?
“苏、苏小姐……”温言絮开口,声音干涩而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让你来的?”苏月溪皱紧眉头,向前走了两步,与她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是……是‘祂’让我来的。”温言絮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祂说……苏小姐想知道真相……祂说……答案就在这里……”
“祂?祂是谁?清河吗?”苏月溪追问。
温言絮听到“清河”两个字,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她死死地抱紧怀里的画框,像是要从中汲取力量。“不……不能说……说了……会死……”她惊恐地摇头,嘴唇哆嗦着。
苏月溪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疑虑更甚。温言絮显然知道些什么,但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或恐惧所禁锢,无法说出口。那个“祂”,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那你怀里抱的是什么?”苏月溪的目光落在那个画框上。画框看起来很古旧,边缘有些磨损,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温言絮低下头,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眼神看着怀里的画框,手指轻轻抚摸着。“是……是礼物……”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是……是祂送给我的……”
“礼物?”苏月溪感到一阵恶寒。那个能让温言絮如此恐惧的“祂”,送出的礼物会是什么好东西?“能给我看看吗?”
温言絮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她的眼神在恐惧和某种……期待之间摇摆不定。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颤抖着将画框递给了苏月溪。
苏月溪接过画框,入手感觉有些沉重。她拂去上面的灰尘,看清了画框里的内容。
那是一幅肖像画,画的是一个穿着民国时期学生装的少女。少女眉眼弯弯,笑容明媚,眼神清澈,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纯真。她的发型是那个年代流行的齐耳短发,耳垂上戴着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
画中少女的容貌……竟然和现代的苏月溪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温婉、更加……无害。
而在画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落款签名,字迹娟秀,写着两个字——
“绛雪”。
苏绛雪!民国时期的自己!
苏月溪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呼吸骤然停止。这幅画……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温言絮手里?是“祂”给她的?“祂”到底是谁?和苏绛雪又有什么关系?
“这……这是哪里来的?”苏月溪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发颤。
“是……是祂给我的……”温言絮依旧重复着这句话,眼神空洞,“祂说……这是……‘钥匙’……”
“钥匙?”苏月溪不解,“什么钥匙?”
温言絮摇了摇头,似乎无法解释更多。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苏月溪手中的画,眼中流露出一丝渴望和……嫉妒?
苏月溪看着画中那个笑容灿烂的苏绛雪,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如同惊弓之鸟、眼神空洞的温言絮,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个巨大阴谋的边缘。
她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画框,想看看是否会有什么反应。然而,画框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一幅普通的旧画。
“苏小姐……”温言絮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你知道吗……曼陀罗花……很美……但是……有毒……”
苏月溪心中一凛,看向温言絮。只见她原本空洞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疯狂所取代。她猛地抬起手,指向亭子外漆黑的湖面。
“祂……祂就在那里……看着我们……”温言絮的声音尖利起来,充满了恐惧,“祂一直都在……祂看着所有人……祂……”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身体突然软软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苏月溪连忙上前扶住她,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只是晕过去了。但她刚才的话,却如同魔咒般在苏月溪耳边回响。
祂就在湖里?看着我们?
苏月溪猛地抬头,望向那片漆黑如墨的湖面。夜风吹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倒映着破碎的月光,除此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但苏月溪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仿佛真的有一双冰冷的、无形的眼睛,正从湖底深处凝视着她,带着一种古老而邪恶的意志。
她抱紧了怀里的画框,又看了看晕倒在地的温言絮,心中一片混乱。现在该怎么办?把温言絮送回公寓?交给姜曼昙?不,太危险了。报警?警察会相信这些离奇的事情吗?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口袋里的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安月白。
这么晚了,她打电话来做什么?
苏月溪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小苏!你现在在哪里?!”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安月白焦急万分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林新语隐约的呵斥声,“你快回来!姜曼昙她……她不对劲!她……”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随即信号中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苏月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姜曼昙不对劲?安月白和林新语出事了?
她再也顾不上湖心亭的诡异和晕倒的温言絮,立刻转身,朝着公寓的方向狂奔而去!
夜色更深,寒意刺骨。湖心亭里,只留下那幅苏绛雪的肖像画,静静地躺在石桌上,画中少女的笑容,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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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故宅魅影,归途将启**
夜风裹挟着寒意,抽打在苏月溪奔跑的身影上。刚才在湖心亭的诡异遭遇和安月白电话里那戛然而止的焦急话语,如同两只无形的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姜曼昙不对劲?安月白和林新语出事了?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翻腾。她不敢想象,如果安月白和林新语因为自己而被姜曼昙伤害……那份愧疚足以将她压垮。
她用尽全力奔跑着,穿过空旷的校园小径,跑过寂静的街道。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一个仓皇逃窜的鬼魅。口袋里的铜铃簪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焦急,微微发烫,传递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寒冷。
终于,那栋熟悉的红砖公寓楼出现在眼前。楼上,她租住的那个房间,以及客房的灯都亮着,从外面看去,似乎一切如常。
但苏月溪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她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进楼道,掏出钥匙,屏住呼吸,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客厅的灯光有些昏暗,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烧焦的羽毛混合着某种甜腻的香气?
“姐姐回来啦?”
一个甜美的声音从沙发方向传来。苏月溪循声望去,只见姜曼昙正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那个独角兽玩偶,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带有蕾丝花边的睡裙。她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的姿态看起来慵懒而无害,但苏月溪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姜曼昙的笑容似乎比平时更加……灿烂?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而且,她身上那股甜腻的花香似乎更加浓郁了,几乎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安月白和林新语呢?”苏月溪没有走过去,站在玄关处,警惕地问道。
“月白姐姐和新语姐姐呀?”姜曼昙歪了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她们刚才来找姐姐,看姐姐不在,就先走啦。”
“走了?”苏月溪皱紧眉头,“安月白刚才给我打电话,语气很焦急,说你……”
“哎呀,姐姐肯定是听错了啦。”姜曼昙打断她,从沙发上跳下来,赤着脚跑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月白姐姐就是那样嘛,大惊小怪的。她刚才不小心打翻了我的香薰炉,可能吓到了吧。”她指了指墙角,那里确实有一个小小的、造型别致的陶瓷香薰炉被打翻在地,旁边还有一些散落的灰烬。
苏月溪看着地上的灰烬,又看了看姜曼昙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心中的疑虑却丝毫未减。安月白绝不是那种会因为打翻一个香薰炉就吓得语无伦次的人。而且,刚才电话里林新语的声音……分明带着压抑的怒火。
“姐姐不信我吗?”姜曼昙见她沉默,眼中立刻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姐姐是不是觉得……我把她们怎么样了?姐姐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那么喜欢姐姐,怎么会伤害姐姐的朋友呢?”
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若是放在平时,或许还能让苏月溪心软。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特别是刚才在湖心亭的遭遇和安月白的电话之后,苏月溪已经无法再轻易相信她了。
“曼昙,”苏月溪挣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告诉我实话,她们人呢?”
姜曼昙脸上的委屈表情僵住了。她看着苏月溪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警惕,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神情。她不再伪装,周身那股甜腻的气息也仿佛瞬间消散,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安的、属于非人存在的诡异气场。
“姐姐果然……还是不信我。”姜曼昙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再甜腻,而是带着一种空灵的质感,与昨夜那个自称是她“一部分”的存在如出一辙。“好吧,既然姐姐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了……紧闭的客房门。
苏月溪的心猛地一沉。
“她们在里面……‘做客’呢。”姜曼昙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本来想等姐姐回来一起‘招待’她们的,不过现在看来,姐姐似乎不太高兴呢。”
苏月溪立刻冲向客房!
姜曼昙没有阻止她,只是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客房的门依旧没有锁。苏月溪猛地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血液倒流!
房间里一片狼藉。床单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符咒纸屑和一些……暗红色的、疑似血迹的东西。窗帘紧闭,空气中弥漫着比客厅更浓重的、烧焦羽毛般的怪异气味。
安月白和林新语被困在一个由黑色丝线构成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茧”里,悬吊在天花板下!她们似乎失去了意识,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安月白的粉色干发帽掉在地上,林新语的红珊瑚手串也断裂了,珠子散落一地。
而在她们下方,地板上用某种暗红色的液体(很可能是血)画着一个复杂的、扭曲的阵法图案,阵法的中心,赫然放着那个从湖心亭带回来的、画着苏绛雪肖像的画框!画框周围,还散落着一些黑色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