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濯云放下手机，拆一颗咖啡硬糖送进嘴里，纠结要不要再打一次。她自认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旦与连祁有关，就很容易自乱阵脚。

须臾，武濯云拿定主意，打开应用商店，干脆利落地下载微信，简单设置好头像和昵称，便点击添加联系人，输入连祁的手机号，果然搜出一个同样叫作夜鸟的微信号。

她略加思索，打出师姐两个字，轻点发送。随后回到应用商店，心不在焉地浏览各类软件，遇到感兴趣的便点击下载。

约摸半个小时之后，连祁打来一个语音电话，武濯云咬唇，拇指轻点接听。

“汤汤我正要找你，建大今年的录取线刚发布，以你的分数，肯定没问题！”连祁的话音满是欢欣。

“嗯，上午爷爷有收到录取通知短信。”武濯云闷声答道，她想问电话里的女孩子是谁，又不好意思开口。

连祁觉出武濯云的反常，含笑问她：“怎么不大高兴？”

“哪有……”武濯云慌忙掩饰，双颊微烫。

“哦……”连祁静默片刻，没再深究：“打算哪天报到？我去车站接你和师父师娘。”

“最后一天。”想到即将同他相见，武濯云这才略微开心一些。

“好，大巴发车的时候记得给我说一声。”连祁想一想，又问：“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存一下。”

“刚才打过，你翻通话记录。”武濯云回他，须臾，鼓足勇气试探：“没打扰你……和女朋友吧？”

后半句声音太低，连祁没听清，只当她生被挂电话的气，忙不迭温声解释：“汤汤不好意思，刚才我以为是骚扰电话。”

他没明确回答……武濯云咬唇，脑袋里一时乱糟糟的。连祁还在细数开学需要准备的东西，怕她记不住，又发来一长串文字。

她回他一个“多谢”，从书桌跟前起身，颓然扑倒在床上。

建大统共三天报到时间，第三天人少很多，连祁从车站接来濯云和师父师娘，带他们办各种手续，忙完已近正午。

“师父师娘，汤汤，走，咱们去食堂吃个饭。”连祁扫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含笑招呼。

“好耶！”武濯云闻言眼眸一亮，早就听说学校三个食堂，肯定有不少好吃的东西。

连祁带三人径直来到二餐厅三楼，这里相对独立安静，卖些炒菜、火锅、烤鱼之类的餐食，更正式一些。

“小祁、汤汤，你们想吃什么？”武岐成问两个孩子。

连祁望向武濯云：“你来选吧，我都可以。”

武濯云点头，顾及爷爷奶奶和连祁的口味，提议吃炒菜。

四人拣靠窗的方桌坐下，点完菜之后，武濯云起身去上洗手间。连祁一面倒茶，一面问武岐成和徐妍郁：“师父师娘下午打算干什么？”

“我们吃完这顿饭就准备回鹤城。”武岐成笑道，顿过一顿，郑重开口：“小祁，汤汤第一次住校，又离家这么远，请你有空的时候多照应。”

徐妍郁点头，拿出一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连祁：“我和你师父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喜欢。”

连祁下意识推辞：“师娘快收回去，您和师父放心，于情于理，我都会照顾好汤汤。”

徐妍郁知道他的性子，和武岐成对视一眼，没再坚持。

连祁抿一抿唇，含笑将倒好的茶水分别双手奉给武岐成和徐妍郁，随后也准备给武濯云的位子搁上一杯。刚放下，她便拐过收银台，朝这边走来。

武濯云瞧见他的动作，心头微动，转瞬想起亲昵唤他“阿祁”的女孩子，登时丧气。直到饭菜陆续上桌，这才勉强打起精神。

四菜一汤，除过一道蒜苗炒腊肉，其余都很清淡。连祁十分自然地把它和虾仁滑蛋调换位置，挪到武濯云面前。

蒜苗炒腊肉卖相不错，武濯云抓起筷子，见爷爷奶奶动筷，忙不迭夹一大筷放进碗里，就米饭几口吞进肚子。

味道还算可以，不过油水太重，很容易腻。第二筷她越过蒜苗炒腊肉，去够爷爷手边的西红柿炒鸡蛋。四个菜都尝一遍，不觉发撑。

一餐吃毕，下楼的路上，连祁问她：“还吃得惯吗？”

武濯云点头，表示可以。

连祁瞧她一眼：“你最近怎么话这么少，有心事？”

“哪有……”武濯云被他说中，慌忙停下步子，假装等后头的爷爷奶奶，让连祁先走。

还说没有？连祁摇头，只当武濯云不适应新环境，打定主意这段时间要同她多来往。

武濯云跟在爷爷奶奶身后，磨磨蹭蹭地下楼，等走出食堂，发现连祁正站在树下和一个梳马尾的女孩子说话。脑袋里登时轰的一声，仿佛已经看到连祁牵起女孩子，向自己和爷爷奶奶介绍这是他的女朋友。

幸好，女孩子蓦地转身离去，连祁也朝他们走来。

徐妍郁问道：“小祁，刚才是同学吗？你要有事，就先去忙。”

“不是，大一的学妹，找我问路。”连祁笑道，学妹问路是假，搭讪是真，不过不好在师父师娘和汤汤面前提说这个。

送别师父师娘，连祁和武濯云返回学校，陪她走到宿舍楼下。一路上武濯云掉过好几次泪，现在也是恹恹的，没有生气。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他瞧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小孩子脾性，他想，伸手揉一揉她的脑袋，柔声宽慰：“汤汤别难过，马上十月一，到时候就能回家。”

武濯云推开他的手，略微精神一些，哑声问道：“七天都放假吗？”

“都放，大学节假日很少补课。”连祁轻笑，冲她挥一挥手：“上去休息吧，有事记得找我。”

武濯云点头，转身走进宿舍楼。刚到二楼，后面突然追上来一个女孩子，笑嘻嘻叫她名字：“濯云，等一等我！”

说过一两句话，武濯云记起来她是对床的舍友，省城本地的程盛瑶。

“你和连祁学长什么时候认识的？”程盛瑶突然问道，满眼好奇。

“你认识他？”武濯云诧异，连祁在建大的知名度也这么高？

程盛瑶忙不迭否认：“哪有，我是在学校贴吧刷到的。”说完打开手机，从收藏里翻出一条帖子，递给武濯云。

“建大桃花榜？”武濯云垂眸浏览，程盛瑶在一旁热心介绍：“这是楼主抓取最近一年的表白墙数据，精心做出来的榜单。它最近特别火，好几个新生群都在传。”

连祁排在第六名，下面附有一张照片，拍摄地点似乎是图书馆。他站在书架间伸手去取一本书，整个人清冷而斯文。武濯云停在这张照片上，目光掠过他修长的手指，不觉想起前年在书店艺术区，他不厌其烦地帮自己取放印石。

瞧濯云这副模样，多半有情况！程盛瑶轻晃武濯云的胳膊，迫不及待想听八卦：“濯云你快说什么时候认识他的，高中？初中？还是小学？”

“中考过后的暑假。”武濯云把手机还给程盛瑶，答道。

“哇，近水楼台先得月呀！”程盛瑶感叹，冲武濯云一眨眼：“帖子里都说连祁学长是高岭之花，依我看他对你可温煦得很。上午就觉得你们关系很不一般，刚才又看见他揉你脑袋，简直超级宠溺！”

没等武濯云开口，她又压低声音问：“濯云你说实话，连祁学长一直没交女朋友，是不是在等你？”

“他没有女朋友？”武濯云闻言呼吸一滞，心头的巨石陡然化为齑粉。

“没有啊，不然怎么会这样受欢迎？”程盛瑶言之凿凿。

说话的工夫已到宿舍门外，两人推门进去，程盛瑶放下手里的东西，又跑来武濯云跟前，眼眸亮晶晶地怂恿：“濯云喜欢就冲，我可太嗑你们这对啦！”

“嗑什么？！”隔壁整理书桌的冯萌探身过来，满眼好奇。

程盛瑶当下热情科普一番，武濯云被两人围住，听她们你一言我一句，不由得心神荡漾。

须臾，程盛瑶和冯萌相继散去，武濯云拉出椅子坐下，心不在焉地归置行李箱里的零碎物件。

叮咚一声，班群发来通知，明早八点在3号楼506教室集合，武濯云了然，关掉手机，继续收拾东西。

除过衣物和生活用品，她还把篆刻工具和几十块珍藏的印石一并打包带来学校，连祁送的月尾绿自然也在其中。武濯云拿起它摩挲片刻，小心放回雕花木匣，面上笑意微漾。

晚上关灯之后，程盛瑶和冯萌小声聊天，武濯云打开微信，也想和连祁说几句话。

点进对话框，几乎与此同时，连祁发来一条消息。

夜鸟：怎么样，还适应吗？

汤汤：还好，今天多谢你。

夜鸟：不用谢，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武濯云心下一喜，回他一个点头的小兔子，期待得紧。

许是第一次睡架子床，即便已经铺上两条褥子，也依旧不怎么适应。好不容易入睡，又一连做好几个梦。

最后一个是关于连祁的，梦里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眼底爱意汹涌。

再往后只剩零星碎片，其中不乏旖旎场面。闹铃响起，武濯云陡然惊醒，坐起来拍一拍两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程盛瑶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下面仰头问她：“濯云你脸好红，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多谢盛瑶。”武濯云摇头，慌忙爬下床洗漱。

直到一捧清凉的水扑在脸上，她才从过于荒唐的梦里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