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
纪玉竹再次醒来时,是在梧桐宗。
依照往常,院外常有鸟儿啼声作伴,如今倒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可他偏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醒来的。
系统犹如往常一般聒噪,在他迷迷糊糊睁眼之际便听到脑海里的机械音。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宿主!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呜呜......】
纪玉竹昏睡了足足三月,此时正觉得屋外的阳光格外刺眼。
屋外的小雪夹杂着阳光落下,暖洋洋的却又吹着风。
“我......怎么回来了?”
他恢复视线努力查探四周,周围皆是熟悉的场景,他便是在此处每日钻研学习修炼之道,不论是屋内外的布置,还是这院中的一草一木,没有一处是他不知晓的。
【你师尊带你回来的,这都睡了仨月了。】
不知不觉已然过去这么久,纪玉竹脑袋宕机之后又立刻反应过来,慌忙询问花无疾之事。
【你说的哪一个?真的还是假的?】
纪玉竹:“真假都有。”
【假的死了,同你们在秘境中预知的未来相差无几,真的花无疾被重华带走。】
这些都是系统从总部调来的信息。自从它把关于纪玉竹连同这个世界的事情一一交代出去之后,它也被主系统罚了三月,扣了半年绩效,有效消息它也是刚接收到。
“那摇光,果真是他杀的?”
【心里都有答案了还问我做什么。】
纪玉竹掀开被子要下床,什么东西都没披只有一层单薄的白色里衣,鞋也没顾得上穿便火急火燎的往外跑。
他满院子找师尊,但整座峰本就只有他二人,如今倒是显得格外冷清。
“小师弟?”
梅树后站着二师兄,瞧见那一抹身影便踩着雪赶了过来。
听见声音纪玉竹仔细一寻便瞧见了他。
“二师兄?你怎会出现在此?”
钟观山瞧见他肩上落了雪,伸手为他掸去并将自身外袍解下为他披上,低头便瞧见那一双已经被冻红的双脚。
“怎么赤脚就出来了?”
纪玉竹也没拒绝,反倒是将外袍朝里拢了拢。
“我急着找师尊,师兄可瞧见他了?”
钟观山给他指路前厅,领着他往那边走。
不远处纪玉竹便瞧见天相仙尊同自家师尊站在一起,待到他们靠近,二人有所察觉,双双抬头朝他们投去视线。
“醒了?”柳卿华道。
纪玉竹忍下要开口的冲动,只是走到他身边默默点头。
“那便稍作等候,为师与你师伯议完事后再说。”
天相仙尊则是在他身上游走一番,发现除去没有血色的嘴唇略显憔悴外,再无其他不同,便道:“既然他都醒了,不如这次就派他去吧,也好下山历练一番。”
柳卿华同钟观山皆是一愣。
“啊?”纪玉竹更是不明所以。刚醒来又要下山?
柳卿华:“近日来,梧桐宗山下周边小镇内频繁出现鬼怪害人传闻,你师伯正在与我商讨如何解决。”
纪玉竹眨眨眼,脑子里系统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去去去去去去!!好久没见到过太阳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得纪玉竹脑仁疼,太阳穴直突突。
“去或者不去,你给个答复便好,为师不强迫你。”
瞧着柳卿华的眼睛,鬼差神使的,纪玉竹点点头。
天相仙尊仿佛松了口气,这才将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收回。
“既然确定小师弟要去,那不如再派一位弟子一同前往,毕竟小师弟刚醒,外面现在关于小师弟的传言也是只多不少,更怕一人在外着了别人的道。”钟观山提议道。
天相仙尊低头,像是在思索。
“要不我去吧。”他紧接着道。
这个提议一出,天相仙尊几乎是一口回绝:“不行,宗门小事务都还要靠你解决,还是派乔乐安去罢。”
纪玉竹内心一咯噔。
乔乐安?确定我俩不会先打起来吗?
天相仙尊和钟观山并没有多留,待他二人走后又只剩下纪玉竹和师尊二人。
柳卿华将他往屋里带,嘴上依旧不停:“怎么不穿鞋?”
纪玉竹现在满是见到师尊的喜悦,嘿嘿一笑。
“忘了。”
“这种事情倒是忘得干净。”
纪玉竹半蹲下身子在他身前,伸手覆上他的膝盖,撒娇道:“师尊~我也是急着过来见你嘛~”
他进屋时,脚底的雪跟着他进来,在踩上干燥的地面时逐渐化为水汽,被他留下一路痕迹。
柳卿华端起茶抿上一口,随即道:“穿上。”
纪玉竹又哒哒哒的跑回去穿鞋,整理好着装后又哒哒哒的跑回来,继续蹲在师尊身边。
“有事要问我?”柳卿华率先招架不住他那双渴求的眼睛。
纪玉竹:“想问问师尊近日可安好?”
柳卿华将纪玉竹搭在他膝盖上的手抚下,道:“就是为了问这个?”
纪玉竹眼珠转了转:“......其实是想问问师尊,现如今,花无疾到底如何了?”
“死了。”
“可人根本不是他杀的!”
柳卿华抬眸看去:“你怎知不是他杀的?”
“徒弟怎么可能杀师尊啊!”
柳卿华原本以为他会用一大堆的理由来解释这个问题,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此事有关无极仙宗内事,我们不便多管。”柳卿华停顿一瞬,随即继续道:“倒是你。”
“那日睡着之后,沈重羽大肆宣扬了你的身份,位置暴露,他们甚至怀疑是你做的,就连司徒夏的死也联系在你身上。”
纪玉竹被惊的说不出话来,沈重羽的不要脸还真是一点没变!
“我只能带你先走,接下来的事情都是重华解决的。”
说起重华仙尊,纪玉竹又来了兴致,继续问道:“重华仙尊可有带回来些什么人?”
柳卿华淡淡睨了他一眼。
“没有。”
“你现如今要做的,便是好生休养,几日之后下山处理那鬼神之说,切莫再想其他。”
纪玉竹撑着凳子起身坐了上去,嘴里道好,心里却早已同系统盘算起今夜偷摸去重华仙尊住处之事。
【这个......不好吧?】系统在显示大屏幕前偷摸瞅了瞅柳卿华。
纪玉竹:【有啥不好,咱们偷偷去悄悄回,神不知鬼不觉,见了花无疾问清楚,也能知道沈重羽究竟为何要害他。】
系统闭了嘴,此事已经是他阻止不了的了。
正如纪玉竹所说,当晚他便离开了青云峰。
*
夜里。
匕首狠狠划过手腕,鲜血即刻流出,却又被人一掌拍掉。
“做什么傻事!”重华拧眉道。
花无疾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也不管手腕上流了多少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她。
“我师傅到底求您办了何事,为何要将我瞒着?”
花无疾脸色依旧苍白,此时此刻他无比渴求一个答案。
看见他的眼睛,重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将坐在地上的他扶起,苦笑道:“你的腿,不是已经给了你答案吗?”
花无疾的心脏疯狂跳动,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他早该明白的,他早该想到的。
“你当真以为,你在外面养了一个人你师傅会毫不知情?”重华道。
花无疾几十年来重新感受到站起来的感觉,双腿带给他的震撼却远不及师尊带给他的。
“她私下里,早就去见过他了。包括你和他每次的互换身份,他代替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师尊她都一一知晓。”
“你师尊她不戳破,是因为他向你师尊承诺过,会让你重新站起来。”
重华仙尊的话好似一根根针,不断地刺向他柔软的心脏。
“花无疾,你师尊的死,并非意外。”
花无疾差点摔倒,这次重华仙尊没在去扶他,他只能强撑着身子,双手撑在桌案上来维持平衡,努力适应早该坏死的双腿。
“曾经无数次,你在夜里哭泣,是你的师尊,替你关好漏风的窗怕你着凉,是你师尊,在偌大的宗门内,大大小小的路上填补坑坑巴巴,怕你坐轮椅行动不便摔倒。”
“你的失去自己的双腿,她一直在自责,自责没有保护好你,曾寻遍大江南北只为一丝希望。”
“同时她更知道,无极仙宗,已经不能再当作是你的家了。”
今夜的雪忽地下大了,寒风一阵阵泄进来,流下的泪却怎样都凝结不成霜。
“这几年来无极仙宗的仙尊相继遇害,整个宗门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些,你师尊又怎会看不透彻。”
“她为了能让你彻彻底底的离开,让我和他一起,演了这出戏。”
花无疾已经说不出话来。两个人的命换他一双腿,代价未免太沉重。
重华扭过头去,不再看他的眼睛。
“千百年来,女修修行本就格外艰难,我和她,是从下打到大的,她救过我的孩子,我便也同意帮她这个忙。”
“花无疾,你不能死。”
到这里,重华仙尊终于落下泪来。
“你要是死了,他们二人就白死了。”
“你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纪玉竹收回视线,背过身去不再偷看。
“这代价,未免太难为于他。”
系统:【你们人类,真的是很难懂的生物。】
纪玉竹抬脚顶着风雪往外走:“你要是能明白,也不至于是个机器了。”
系统在他脑海里不满大叫。
纪玉竹刚走出没多久,身后却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拍上他的肩。
“小师弟?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来者正是季常衣。
纪玉竹扯出一抹笑来。
“师姐,可否同我讲讲重华仙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