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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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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室韦使团来交商贸事,大概因久无盛事,为了振奋精神,大武艺提议双方玩一场马球,使团欣然同意。

天地泬寥,清风微拂。在宫苑中辟出一块空地,纵马踏平,中间围出赛场,外围搭建了一些观赛棚栏,北面搭了几级高台,方便主位观赛,场外竖立二十四面红旗。

由大钦茂代表大武艺主持赛事,招待使团。高隽清跟在大钦茂身边,看到室韦使团远远下马,参赛诸人各去准备,其余人则步行来到大钦茂这边。

室韦由二十多个部落组成,如乌素固、和解、那礼、黄头、小如者、蒙兀、乌罗护等,各部落酋长称莫贺咄,又有莫弗为其副手。

室韦乌罗护部的莫弗苍遥是本次的正使,他其实很年轻,比大钦茂年长不了几岁,轮廓俊逸,墨发在风中飞扬,厚厚的狐裘氅难掩身形的挺拔矫健。同时来的还有顺路来王城的铁利部都统牧野。

渤海世代养马、习骑射,驰骋为乐,技高为荣,马球从大唐传来渤海国,迅速风靡。

双方列队完毕,渤海这边由大义信与右相乌靖海之子乌容澜领衔,各执球杖,各挑良马。

规则是由裁判唱筹,得一分则得一筹,增一面红旗,失一筹则拔一面红旗,最终以红旗数定胜负。

场外棚栏里聚集了很多大族男女、普通百姓,争相来观看盛事,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苍遥站在高台中央,四周渐渐安静下来,他朗声用室韦语说着吉祥助威的话。隽清仔细听着,沉吟斟酌片刻,用清晰但不喧宾夺主的声音将他的意思翻译给主位众人听。

话音落下,室韦人的欢呼响彻苍穹。苍遥余光看见大钦茂走上前来,抬手示意族人安静,喧嚣瞬间止息。

大钦茂与苍遥并肩而立,表达了对使团的欢迎和睦邻友好的祝愿,最后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场上诸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鼓声起,裁判示意后,大义信一马当先,奔至球旁,对面的室韦儿郎聚精会神,注目而视。

大义信缓缓躬身,握紧球杆,伴着风声一杆挥出,奔球似流星闪过,当是时,蹄声雷动,伐鼓益急。

苍遥等人下到台下观赛去了,大钦茂给隽清递了眼神,示意她自去则可,不必随行,她施了礼,便走下高台,踱到围场边上。

仿若不经意行至一个单独观赛的男子身旁,佯作闲聊,“牧野大人。”

铁利牧野侧首,“你是殿下身边的译语吧,可是殿下有什么事?”

“我叫高隽清,家父高彦。”

铁利牧野一晃神,看她片刻,“你是彦兄的女儿?”

“我听说我爹爹出使之前曾经与您见过一面,一直想要向您请教些私事,可惜没有机会。”

“姑娘,我与令尊,相交多年,却不知那次会面竟是永诀,世事无常啊,你想问什么,但说无妨。”

马球赛事正酣,场上赛得激烈,台下看得热闹,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

聊过之后,她辞谢过铁利牧野,往旁边走了走。瞥见不远处带队巡查的裴翊,目光遥遥相对,她点点了头,裴翊会意,又收了目光,看向赛场之上。

但她的眼神却并没有划开,而是默默追随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他,五官俊美,眸如墨玉,阳光之下他的身姿显得尤为挺拔,衣领袖口银色的丝线绣出流云纹饰,墨色的斗篷迎风微动,平白流露出一丝清贵之气。

遇见他的时候,她的人生零散得快要碎落,因为他的出现,她才重新拾起前行的希望和勇气。一开始,她是有些畏惧他的,人人都说他是霹雳手段,沐血修罗,近他的身难,进他的心更难,从不会为谁割舍驻足。可后来她却见过他瞳孔中的温和,像一道高墙替她抵御迎面而来的飓风。

“姑娘人生的美,才华也让人心折得很。”

身边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是那个室韦苍遥,不知什么时候踱到了她的身边。

她刚想答话,却蓦地回过神,“你会讲靺鞨语?”

他笑得恣意,“我也没说我不会啊,不过这种场合,作为室韦的来使,当然是要讲室韦语的,这也是对你的尊重。”

“大人的靺鞨语说得倒如本部语一样好。”

“姑娘如果想夸我聪明也可以直说的。”他一直以“姑娘”相称,未称呼官职,眼角眉梢含笑,倒是十足的风流姿态。

隽清不动声色,捡些话来聊:“苍遥大人是第一次来渤海吗?”

“不是,不过作为使节,倒是第一次。若有机会,也欢迎高译语来室韦做客。”

“我少时曾随家父去过,不过,去得不是乌罗护部。”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然说不定能早几年认识高译语……”

正说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原来是乌容澜与一个室韦人在球门前攻防,高手过招,左承右碍,虚虚实实,趁其不备,乌容澜反手将球击入球门。

苍遥看着乌容澜,“那位可是乌相家的小公子?”

“是的。”乌容澜是乌靖海最小的儿子,也是大钦茂的表弟。

苍遥慨道:“渤海这年轻一代,也是英才辈出啊。”

鏖战之后,这场马球决出了最终的胜负,渤海一方获得了胜利。

“哎,技不如人啊,甘拜下风。”苍遥笑着摇摇头,向她行了室韦礼节,去向大钦茂致意告辞去了。

敲开裴府的大门,昭庆看到是她,都没用通禀,直接就让进了门,引至堂中。“公子一会就来,姑娘请稍候片刻。”

有人进门,她的目光往上一溯,不觉定了一下。

他穿着一身群青色的常服,发髻以小冠玉簪固定,平日着玄色青云服的冷峻棱角仿佛都温化了几分,像个寻常士人。

“来了。”

这时她才想起礼数,忙起身,手上的揖势还未做出,就看他摆摆手,“得了,随意点吧。”

他落了座,她才收起那礼,也随着坐下。昭庆端来茶,放在她身旁的几案上,她道过谢,听得裴翊问:“铁利牧野都说什么了?”

“我问了他当年郢州的事情,跟我们想的差不多,那件事与铁利部无关,他猜测能潜入郢州做下一切而不被发现,他们或许本身就是靺鞨人,所以不显眼,只是不一定代表哪方的势力。”

“那你父亲的事呢?”

“他忆起我父亲中间曾出去过一次,再回来神情就有些不对,现在想来应该是遇到了谁或是发现了什么。可惜当时那个酒楼早已改换门庭,查无可查了。”

“慢慢来吧。”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锦袋,“之前向大人借的钱,按市利连本带息归还,大人点一下?”

裴翊瞟了一眼,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她看到昭庆拿着一篮菜回来,看时辰也不早了,便要起身告辞,只听裴翊说:“若是没有别的事,留下来用个饭吧。”

她闻言抬头,“这……太叨扰掌司了。”

“客气什么,又不多你一副碗筷,什么利息,当付饭钱了。”裴翊起身往外走,隽清跟在后面,昭庆见了,笑眯眯地说:“姑娘可有口福了,今个公子亲自下厨。”

“掌司会做菜?”

裴翊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回身说:“怎么?这很奇怪吗?”

她狂摇头,裴翊出去了,她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压压惊。

她本想去帮忙打打下手,却被裴翊撵了出来,于是就坐在廊檐下望着他的身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昭庆闲聊。

忽然忆起,上次在正觉寺,符昶说,他供了家人的牌位在寺中。很多年前,大概另外一双明眸,也这样看着这一切吧。

她悄悄问昭庆:“昭庆叔,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姑娘请讲。”

她迟疑了片刻,终是问道:“掌司以前的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昭庆看了她一眼,“少夫人是裴家世交之女,很是温婉惠贞。”

她心里却平白紧了一下,半晌才又说:“掌司一定很喜欢她吧,这么多年念念不忘,未再续弦。”

“公子曾说,若是少夫人没嫁他,或许可以活的长长久久,有个好的结局。”昭庆叹了口气,“公子总觉得自己孤星入命、亲缘寡薄。”

听到这,隽清喃喃地说:“谁又不是孤星入命呢。”

昭庆颇为感慨,“这些年,我总盼着有人能明白他……”他看看隽清,“姑娘,公子心里的苦比你想的要多得多,我请求你,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相信他。”

裴翊看向这边,招呼昭庆端菜。

佳肴已成,各人落座,隽清这才发现,盛饭菜的餐具似乎是大唐的邢窑白瓷,类银似雪,在唐地或许多见,在渤海却可称稀少。

再看那菜品,稻米饭、炙猪肉、鲫鱼汤以及两样素菜,那白米清香四溢,就算不是名盛在外的“卢城之稻”,当也大差不差。

之前那次来他府上,因了心事重重,并没有细瞧他府中陈设,今日看来,他府中万千气象,虽不显眼,却颇为考究。

动筷吃饭,一时无话,她偷眼瞧他,眉眼微低,修长的手指端着一碗鱼汤,瓷器轻响,忽然好像就知道岁月静好是什么意思了。

裴翊明明连眼都没抬,却仿佛万事在心,启唇说道:“好好吃饭。”嚇得她连忙移开目光,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

“对了掌司,乌罗护部的苍遥邀我明日一起去集市看看。”她低着头,随便找了个话题。

他看向她,“乌罗护的那个莫弗苍遥?”

她点点头。

裴翊顿了一下,复说:“去吧,万事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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