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对褚知和来说很陌生,从A市出发,要坐八个小时的高铁。
晚上十一点,褚知和打开包,拿出装有大毛的塑料箱,几分钟后出站,搭出租车去酒店。
身体疲惫,褚知和没心思打扫房间,他放下大毛,去买了两套一次性床上用品,换上后就躺在床上试图入睡。
一个小时后,他睁开眼。
如果郴铭是人类,向他提出想要领养一个孩子的想法,他一定会拒绝。
但郴铭不是人类,褚知和一直认为他口中说的“要和自己生个孩子”是某种情/趣。
没想到竟然不是……
人和“章鱼”生出来的孩子是什么?
是怪物……
褚知和可以接受郴铭的身份,但这也是他的底线。
他没有生育的打算,也不会去福利院领养孩子,更不会和一个海怪上床让自己进入妊娠状态。
他闭上眼睛,希望闹剧就此结束。
虽然一声不响就玩失踪是一种很恶劣的行径,但褚知和发自内心地拒绝向郴铭坦白,自己并不想和他生育孩子。
至于原因,大概是昨天晚上过后,褚知和对郴铭控制不住地产生越来越多的恐惧。
如果他拒绝成为母体,在兴头上的郴铭会不会发狂……
脊背开始发凉,褚知和把被子裹紧。
他之后会换个城市生活,希望郴铭能快点忘了他,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不想过一辈子。
翌日六点,褚知和找了个电话亭给付承川打电话。
快自动挂断时才被接起:“喂,哪位?”
“我。”
付承川一下来了精神,“褚知和!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我没看到未接提醒。”
“肯定是郴铭那个神经病干的,你不知道我昨天……”
付承川倒苦水倒到一半,褚知和突然说:“分手了。”
“他说让我离你远点,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哎什么?分手了?”片刻后付承川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时候?”
“昨天。”
付承川安静了一会,“真分了?”
“嗯,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公司的股份,我转给你吧。”
“等一下,不就分个手,至于转股吗,再说了就算转也是郴铭转吧,你转的哪门子?”
褚知和低下头:“我这段时间不想回去,公司那边帮不上什么忙,而且……”
“回去?你现在在哪儿?又旅游去了?”付承川翻了个身,“你乐意出门散心就去呗,也不至于转让股份吧。”
“这件事以后再说,我的手机坏了,接电话不方便,之后就别联系我了。”
“手机坏了去修啊,修不好买新的,搞得跟逃亡一样,让你一两天联系我一次不过分吧,褚知和我告诉你,找不到人我就报警。”
“好了我知道,”褚知和犹豫着问:“……郴铭找过你吗?”
“没有,他来找我我也不搭理他,你都和他分了我还鸟他干吗,要不今天等他来上班,我和他商量一下让他把股份转给我们,”付承川想到什么:“反正你们应该不会突然和好吧?”
“不会,”昨天晚上没吃东西,褚知和的身体有点不舒服,“先这样,我挂了。”
“哎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呢。”
“不说了,我吃点东西。”
褚知和就近找了一家路边摊,要了一笼素包子,时间还早,吃早餐的人不多,包子很快送上来,他囫囵吞枣似的吃掉半笼,才尝出一点滋味。
酒店房间又续了几天,褚知和打算在G市休整一段时间,他先去商店买了龟粮和躲避物,又照平常住酒店的习惯购置一些消毒工具。
回酒店时外面下起了雪,褚知和匆匆看了眼就提着大包小包回到房间。
他刷卡进门,听见大毛在挠塑料箱,再有两个月就满二十一岁的安缘龟突然变得活泼,褚知和拿虾干逗它,大毛追着跑出一米。
褚知和放慢脚步,大毛扑住虾干狼吞虎咽。
“先委屈你住小房子,等过几天我再收拾你的窝,现在……没精力。”
——
电梯门打开,楼上的夫妻从里面走出来,郴铭和他们打招呼,视线在女主人越发大的肚子上停留了一瞬。
房间里属于褚知和的气味已经很少,郴铭立在玄关处,盯着乌龟缸看了一会,他走过去翻开躲避物,仔细观察。
乌龟不见了。
整个家里少了阿和的一身衣服、一个塑料箱和一只蠢笨的乌龟。
逃跑也要带着乌龟,却能丢下他。
他在阿和心里,还没有一只乌龟重要。
郴铭捡起丢在地上的浴袍,把脸埋进去,深深汲取上面的味道。
“我会找到你,很快就会,阿和……”
深夜,一个庞然大物穿行在海面上,它用几十条粗壮的触手拖着一个被层层包裹住的巨物……
“叮——叮——叮——”
褚知和翻了个身,把闹钟关掉。
SIM被他从手机里取出来,现在就只用它看时间和定闹钟。
闹钟有三个,早六、中十一、晚六,是该准备吃饭的时间。
褚知和有选择困难症,勉强合适的食物会一直吃,一连三天,他早中午都各自在同一家店。
午后,褚知和路过一家书店,店里人不多,他像很久之前那样随手挑了本书,躲进角落里。
孤独可以忍受,但褚知和无法说服自己和郴铭的本体上/床,更接受不了用他的身体孕育一个不人不鱼的怪物。
“我记得你和郴铭的钱没放一起啊,这怎么分个手连买手机的钱都没有?你带哪张卡出来的,我给你转账,快去买个手机。”
“有钱……”
付承川突然压低声音:“我告诉你,郴铭这几天都没来上班,我去你家了一趟,发现里面也没人,哎你们这个房子是一起买的是吧?”
“嗯,一人出了一半。”
“那你们怎么处理,谁要这房子?怎么也不商量商量?”
如果让褚知和和郴铭见面是为了商讨房子的归属,褚知和宁愿不要,他想起郴铭,内心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房子的事以后再说。”
“你看,”付承川一副我就知道的语气,“分就分了,财产还是要算清楚的,我去和他谈,这房子你要不要?要的话补给他钱不就行了。”
“不要……”
“那行,我等会给他打电话。”
“你别找他了,”褚知和支支吾吾道:“……郴铭有点危险。”
付承川对褚知和的话很赞同,滔滔不绝说了郴铭一堆坏话。
褚知和径自走神,他只顾着自己跑出来,付承川会不会出什么事?
“你别去找郴铭,那个房子我不要了……”
“凭什么不要,你谈个恋爱还要搭半套房子进去?真行啊。”
褚知和被唠叨得头大,迅速改变话头:“好了我要,我自己和郴铭商量,你不用管了……如果你们再遇见,你别和他发生什么冲突。”
付承川刚要反驳,脖子猛地一凉,他抬手搓了搓:“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是我和他发生冲突?你和他分手了胳膊肘还往外拐……哎突然有点冷,我记得窗户关上了,你那边冷不冷?”
“还行,比A市低几度。”
付承川看了一圈没发现进风口,那截在他脖颈后蠢蠢欲动的触手爬上墙角,随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