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人授予我炼丹修器之术。”
“不教。”
宋策在书架旁随手将一册书插进夹层中，看着恭敬跪在自己脚前的妖，宋策转身绕开。
“那日帮你不过是顺手之事。”宋策瞥了眼任旧跪在地上的青面鬼。
其实对于青面鬼来说，宋策在城主面前帮他与其说是解围，不若是说救他一命，鬼城城主弑杀，他青面鬼在黑风鬼面前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黑风鬼若想杀掉青面鬼不过是弹指之事。
夜色将至。
“大人，教我、我可以给大人想要的。”
青面鬼意识到宋策想离开，连忙跪走膝行至宋策脚边，抬头看了眼宋策的脸又慌张低下头。
宋策饶有兴趣地笑出声：“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青面鬼青灰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他支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宋策了然，施法布下小型法阵，将两人围在一隅。
“现在说吧。”
“我知道大人天资卓越，异于常人，定是不甘心安居在这鬼城一角，奈何、奈何——”
青面鬼支支吾吾神情飘忽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说下一句话。
“奈何被黑风鬼定下主仆契约任凭驱策？”
青面鬼恍惚，宋策具有压迫感的黑影笼罩在上方，他不敢出声。
宋策拿着手中的一册书抵住青面鬼的额头，抬起他神情紧张的脸，笑的惬意：“知道的不少啊。”
“不过运气好，追随、追随过前任城主，知、知道一些。”
“是吗？”
宋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脸皮紧绷。
青面鬼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那张灰白的脸毫无血色，好似一张死皮贴在脸上，眼珠灰白，中间一点朱红，头上不过寥寥几缕赤色短发，几乎难以称作是头发，只能说是破碎的麻布丝。
看着他青灰色的脸皮在书册下微颤，宋策眼皮微跳，移开视线。
“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宋策抬起书册挥袖解开阵法，与其擦身而过。
闻言青面鬼似是早有所料一般也或是兴奋地弯唇眯眼，一双吊梢眼微微翘起，他向走至光线交接处的宋策郑重地伏地磕头。
“谢大人成全。”
……
离开城主府，宋策一人走在昏暗的街道上，孤月正中天，月色如霜，街道上空无一人，四周静谧异常，这对宋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但宋策耳边却总是时不时冒出几句说话声，扰的他烦不胜烦。
“宿主，为什么不将住所迁移至城中区，这样每日来回脚程不费时间吗？”
“住的离黑风鬼近你觉得是什么好事？”
话语突然停顿，半晌：“宿主、你终于回我话了，不对，你听得见我说话！”
“嗯。”
系统听得出宋策语气中的疲累，他有些忐忑。
“宿主这些日子一直不搭我话，我还以为我的能量已经弱到不能和宿主交谈了。”
“你不是突然出现的。”宋策知道自己不是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在自己的意识离开自己七零八落的身体时，一股力量让他彻底失去了清醒，醒来后他就在这座鬼城。
“将你带到这个世界后，我一直在沉睡。”
“那你最好一直睡觉，别打扰我。”
系统看着宿主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灵力聚合出的火光，他思考该如何说完接下来的话。
他给宿主的身体资质并不优秀，甚至在修仙世界中算得上是下下等，宿主的内丹难以储存幻化出纯净强大的灵力。
当时选择投放地点时，系统根据数据计算出最符合推进任务进度的鬼城，但鬼城却是三界之中最混乱而毫无法度的地区，并不适合刚来到神州大陆的宋策。
他知道宿主能在这里活下来完全靠得是宿主自身的能力，想到这里，系统在宋策回去的后半段路上沉默不语。
那日系统醒来就查看到自己绑定的宿主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指根部光秃，指骨抵着皮肉泛白，但他清楚记得当初安排给宿主的身体是完整的……
宋策听得见系统醒来后所说的每一句话，但是却半字不提系统交代过的事，料系统再迟钝，他也明白宿主对他这些天说任务毫不在意。
“宿主真的对任务不感兴趣吗？如果宿主不做任务会和我一样被抹杀。”系统想好措辞提醒。
宋策沉默几息：“我想想再回复你，在此之前别打扰我。”
闻言，系统不语，宋策耳边传来几声“滋滋”声，几秒之后他耳边安静下来，远处不知深浅的小巷子传来几声“嘻嘻”或其他诡异的笑声，显得尤其刺耳。
“滋滋——”，电流声又响了几秒，“如果宿主需要我，直接叫我就可以”，“滋滋——”
宋策脚步未停，鬼城的风吹不散这满城的雾色，灰蒙蒙的一片，他熄灭手中的灵火，街道一边的一处灯笼投下他长长斜斜的黑影。
*
“呦嘿，下贱种，尾巴都收不起来了。”
说话人狞笑着狠狠踩着宋策的尾巴，发狠地在水坑中碾压。
“老大，你看这畜生还敢瞪着你呢。”说话人不由分说抬腿踹向倒地的宋策。
眼睛模糊一片，宋策感受到粘稠的液体从额角流下，被扯起的长发沾染上浑浊的泥水，仰倒的姿势让血液倒流进鼻腔，他忍不住剧烈咳嗽。
“小畜生还敢瞪我，我去你的！”
宋策再一次倒进泥水中，腿骨移位，传来钻心的疼痛，尾骨随着自己的动作，无力地垂落晃动，眼前昏暗迷蒙，他忍不住眨了眨眼，企图看清眼前人。
“宿主，抱歉，我无法帮助你。”系统看着宋策被混迹在鬼城的流氓压倒虐打却毫无还手的余地。
“那就闭嘴。”系统能听见宿主冷漠的腔调，听出宿主无半分起伏的情绪。
站在宋策周围的几人语气含着嫉恨和仇视，不再像是三年前那般只有戏谑和调戏。
“我说你跑哪去了，这三年都没见到你，原是跑到城区，去投靠黑老大了。”
“跟着黑老大混是吧，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愤怒又刻薄的几人踹着躺在地上的人，却见他突然嗤笑一声。
刚想下死手，就听见宋策阴沉不屑的语气：“想直接弄死我？你可以试试。”
“小畜生!”他伸手向宋策的内丹抓去，“嘭”地被一股邪气弹开，倒在地上痛苦地按着丹田处，嘴角涌出血，嘴里“呵呵”地发不出声音。
其他站在一边的小喽啰被震慑在原地，呆愣地看着自己的老大躺在地上。
那股从宋策身上喷勃而出的黑色气息并未停止，它们不受控制的撩动飞舞，隆住躺在地上难以动弹的妖，像是嗅到了什么好吃的，“兴奋”地狂舞，不过几息之间当黑色气息散去，地上只剩下几处破衣裹挟的血肉模糊的白骨。
“咳咳咳……”
宋策站起，他阴沉着脸，掐诀看了眼手中的黑气，环视一周。
今天这些人怕是黑风鬼派来试探自己的，他暗自咬牙，皱眉将喉间猩血吞下。
……
宋策按住丹田处的妖丹，刚才一股热浪席卷全身，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力量，他的妖丹被黑风鬼印上主仆契约，没有黑风鬼的允许，黑风鬼的力量会在仆人受到伤害时，妖丹会自主保护宋策的性命。
“宿主，我的能量薄弱，将你传送到这个世界，为你投放的身体种族是劣等种族，苍狼族和人族的后代，灵根混杂低劣。”系统机械般的声音语速听上去有些迟缓。
“我的能量难以维持你的生存，只有你完成任务，我才能继续维持宿主的生命，任务失败，宿主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
宋策闻言，笑的假意：“当初，你就让我死在那场车祸中，我也不用到这鬼地方来。”
说着他抬起自己的左手，鬼城灰蒙蒙的阳光透过他的指缝，却只能看见四只手指，手侧边小指光秃，一节白色骨头抵住小指处皮肉，透出一抹灰白色。
系统沉默，宿主前几日被黑风鬼派遣到这片区域来勘察地形，这片区域似乎就是当初宿主被投放的地域，这里无人统辖，鬼城下层妖物混居之所。
从城区出发那天，宿主主动叫他出来。
“把你那个任务再说一遍，我考虑考虑。”
虽然宿主还是不多言语，大多时候是他自言自语。
系统数据计算出这方小世界会出现灾难，这场灾祸将会引起一场生灵涂炭的残局，具体祸乱如何解决毫无具体数据分析，只能根据部分数据推测，这个世界的天灵族人未来将会解决祸端。
系统原先想直接绑定天灵族人喻归泽协助其救赎这方小世界，但是初到这神州大陆，恰巧天灵族被灭族，唯一剩下的天灵族人喻归泽神识受创，内丹破裂。
系统数据更新，系统推算出最佳方案是绑定宋策。
宋策这时正好死在现代世界的一场车祸之中。
“我的死和你有关吗？”
“我进入宿主的世界时，宿主已经是灵体状态，而且作为外世界的系统，我们无法直接干涉小世界。”
宋策微皱眉，沉思后松缓面色，眼前却出现上辈子死前的场景，大货车闪着刺目的灯光，脚下刹车失灵，惊恐无力感充斥脑海，画面恍如隔世。
“你接着说。”宋策收敛情绪。
“喻归泽灵丹出现裂痕，需要宿主为他修复灵丹，助他修行。”
“灵丹都碎了，还指望修炼。”
“裂痕，没碎。”系统解释。
在神州大陆，人族先天有灵根修行术法，妖族有妖丹修炼，魔族天生体内具有魔核聚集灵气。除此以外大大小小的种族同妖族类似，拥有灵丹，无论是那种种族，修习之本破碎或损坏则基本与仙途无缘，重则有性命之忧。
“天灵族自身拥有灵根修习术法，另外还具备灵丹辅助修习。”
系统看了眼宋策毫无反应的眼眸，忍不住追加一句：“喻归泽内丹破裂，但是目前没有性命之忧。”
“还有呢？”
“没有了，数据分析只需宿主帮助其修复灵丹，完成任务后，系统也会因为主线任务的推进恢复一定的能量来维持宿主的生命。”
“帮他修复了灵丹，你能带我回原来的世界？”
“宿主在原来的世界已经死亡，我可以直接将你送出原来世界轮回，但是任务失败宿主也会因为我而被抹杀”，系统补充：“只有数据检测已经完成主线任务，我才能离开宿主的身体，除此以外我和宿主一直共生。”
“修复灵丹后，你的力量可以维持我的生命多久？”
“主线任务成功之前。”
“所以你也不确定灾祸什么时候发生？”
“系统只能检测部分数据，目前只有宿主的任务细则。”
“所有的任务只能靠数据推测，主线任务全是未知数。”宋策不应该对这个没什么用的系统抱有什么期待。
系统解释：“主世界出现巨大变故，影响到小世界，我也因为主世界的影响数据出现丢失混乱。”不止是系统自己，主世界已经乱套了，他的能量已经弱到检测不出这次任务的其他数据了，也许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出任务了，这些事他没说，说也没意义。
系统绑定宿主后不得已陷入一段时间的沉睡，待自己醒来后，宿主已经在异世界混乱地带手无寸铁地生活了五年，这是他职业生涯从来没出现过的变故，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宿主。
宋策对他很防备，沟通十分困难，或许是最近宋策察觉到自己身体异样和虚弱，某天宋策很给面子地多问了几句关于任务的细则。
不做任务就是死，做任务所有的东西都是未知数，修复灵丹这听起来就不是个轻松的事。
宋策自嘲，他自己的妖丹低劣，难以提升妖法，落地就是鬼城这座混乱的城，五年前从底层妖类做起，三年前靠着手段到黑风鬼手底下办事，才求得几分安稳。
黑风鬼出城几日，他被他恶意派到鬼城边界处理事务，回城路上就被以前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几只妖物拦住。
黑风鬼心思多疑，阴晴不定，不过三年时间，宋策在他身边早变成眼中钉肉中刺，他视宋策若心腹但又忧宋策有谋反叛变之心。
宋策心中冷意密布，左手小指又开始抽痛。
系统看着宿主墨色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