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和救护车鸣笛声此起彼伏,混乱中顾厉行从医护人员那里买到碘伏和棉签。
“那人是不是冲你来的?”张书韵坐在路边,顾厉行半蹲在她身前,皱着眉卷起她的长裤。
不知道她在哪里滚过一遭,白色裤子上满是灰尘,手掌也刺破皮,还无辜地看着他,让人放不下心。
棉签蘸取碘伏,在伤口上打圈涂抹,顾厉行的声音异常镇定,“别担心,危险已经解除了。”
刺杀而已,家常便饭,只是没想到这次会牵累张书韵。
看来就是奔着他去的,张书韵在内心下定结论,她模糊的知道顾厉行此行的主要目的,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凶险。
淤青暂时无法处理,顾厉行转而捧起张书韵的手,小心吹去上面的灰尘。
小擦伤而已,顾厉行小题大做的样子让张书韵心里酸酸的发闷,她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那时逃婚被抓,他也是像这样蹲在路边给她上药,只是,比起之前,她现在对顾厉行的态度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收拾好废弃垃圾,顾厉行抬头直直撞进张书韵复杂的目光中,又是那样深情的眼神,张书韵这次没有躲开。此时此刻和彼时彼刻的不同,似乎将要浮出水面。
“张书韵,你刚刚以为他是我的时候,在怕什么?”,低沉的声音伴着微风吹动她额前的发丝。
“我……”,怕你受伤?怕你死在这里?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没道理的,她想跳过脑子里的逻辑链条。
伤口上的碘伏冰冰凉凉,在顾厉行目光注视下,张书韵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用极快的语速脱口而出:“我怕你死了你的那些亲戚合伙把我吃掉。”
对,她怕的就是这个,只有这个,张书韵眼神坚定地看向面前低她一头的男人。
意料之外的,顾厉行像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打趣似的说:“我随口问的,原来让你这么如临大敌吗?”
在他心里,张书韵不会为一个无关的人怕成那样,甚至失去全身力气瘫软在地。她一直是一个直白到纯粹的人,现在却掩饰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看来真实答案是他期望的那个。
看着眼前的人嘴唇一张一合半天说不出话,顾厉行低沉的笑出声,伸手将她凌乱地头发揉得更乱。
公寓面积本就小,卫生间面积也不大,干湿分离的结构让空间更加紧紧巴巴,张书韵不得已扶着身后人的胳膊站稳。
“擦脸这种事情我自己可以。”毛巾下传来闷闷的声音,顾厉行的手劲大,她感觉鼻血都快被揉出来。
不过是手掌有一点擦伤,顾厉行整的像她双手骨折一样,不让碰一丝水。
“现在先抹哪瓶?”顾厉行选择性忽视她幽怨的眼神,转头对洗手台上的一众瓶瓶罐罐犯难。
张书韵深叹一口气,都说了她自己可以,顾厉行非不信,一个只有爽肤水和面霜的男人怎么能分清哪个怎么用,不浪费就烧高香了,“就那个黑罐子,矮的那个,用勺子挖一勺,均匀抹我脸上揉开就行。”
这么简单?他分明记得这瓶是最后才涂的,今天怎么成为提前项了,顾厉行狐疑地照做。
手下的脸蛋柔嫩光滑,顾厉行并起食指和中指小心翼翼地揉抹,他好像知道小女生为什么都喜欢玩娃娃了,香香软软的还可爱,他此刻竟然也有想亲张书韵脸的想法。
“然后呢?”,顾厉行垂下眼,不太自然的问。
然后?还能有然后?就是顾厉行好心她才没出声,抹个面霜,手指粗糙不说,力气干嘛用那么大,又不是揉面,脸还是麻的。
“没了,我今天精简护肤。”
“那,洗澡呢?”
这真是他说出口的?不是上锁了吗,还有心看点刺激的?张书韵愣了好几秒才确定他是认真的。
“我是想洗的,就是你……”
“那就洗。”,顾厉行斩钉截铁。
保鲜膜裹住两只膝盖,张书韵站在淋浴间光明正大地脱衣服,她现在是病患,顾厉行是护工,虽然男女有别,但是她身材这么好,给这狗男人看了就看了吧。
悉悉索索声停止,顾厉行拿着淋浴头转身,只一眼,立即撇头闭眼,脸难得红成一片,“不是,你怎么全脱了!”
“你家洗澡穿衣服啊?”
嘿,她一个□□的人都没害羞,没恼,他看的人害羞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厉行找回自己的声音,“先裹浴巾,我先给你洗头。”,简直要被她百无禁忌的行为折磨到崩溃,为什么能这么坦然呢?
对啊,张书韵脑子转过弯,她干嘛要赤条条给他看,明明有浴巾在!从顾厉行的视角看,她好像,真的在耍流氓……
算了,女子大丈夫是也,张书韵迅速原谅自己刚才的莽撞,顾厉行是她的合法丈夫,看就看吧,一眼而已,就当是赏他了。
顾厉行手艺不错,力气轻不少,还知道按摩头皮,她半躺在浴缸中眯着眼享受,有些昏昏欲睡。
“你怎么掉这么多头发?”
吹风机嗡嗡声也没将她从半梦半醒中拉出来,顾厉行一句话成功让她清醒。
“那是这里水质的原因,我在C区时明明一根都不掉,一根都不掉!”,张书韵着急地辩解。顾厉行是在诽谤,赤裸裸的诽谤。
直到听见吹风机都盖不住的笑声,张书韵才反应过来顾厉行是故意的,愤愤地说:“你,你就欺负我吧!”,整颗头都在他手里,张书韵只能撇脸生闷气。
“好了好了。”顾厉行关掉吹风机,顺毛安抚道:“是我胡说,你一根头发也没掉。”
弄好头发顾厉行就被赶出去了,脖子下面的部分张书韵亲自来,冲水而已,她还是能做到不淋湿伤处的。
今天发生的事让她应接不暇,脑子里乱哄哄的,眼睛在黑夜中眨巴眨巴,张书韵想不到哄自己睡觉的办法。
身侧传来翻身的动静,张书韵迅速闭眼,直觉告诉她,那个人现在侧躺着面向她。
不知道他睡没睡着,张书韵胡乱猜测,无聊的思绪终于抓住一个名字,顺着一个未知的方向不断延伸。
顾厉行今天还挺温柔,温柔程度比逃婚时给她穿鞋更甚,顾厉行一直这样吗,对谁都温柔?应该不是吧,对下属不是很严厉吗?那是专门对女生这样?
“张书韵。”,低沉的声音打断她过于发散的思维。
“做什么?”好不容易来了点困意,全被赶跑了,张书韵没有好气。
“睡不着的话来聊聊天吧。”
黑夜,正适合袒露心扉。他们面对面侧躺,谁也没说开灯,就这么裹着同一床被子聊天。
“顾厉行,你对任何女生都这么,这么绅士吗,很周全的绅士?”张书韵字斟句酌,她觉得“绅士”这个词很好,既不显得在意,又能精准概括顾厉行。
“我不会在不在意的人面前花时间周全。你呢?为什么从来都不抗拒和我躺在一起?”
还以为顾厉行会问些别的,没想到是这个。
“很简单的道理,要是你想,我躺在哪里都一样,要是你不想,你躺在哪里都一样。”
订婚后她就慢慢想开了,她没有真切地爱过谁,也没有被谁深深地爱过,也许和谁结婚都是一个样子吧,相比较而言顾厉行也许不错,经常加班不再她眼前晃悠,也能顺父母的意。
被褥摩擦的声音悉悉索索,顾厉行挪动着一点点缩短两人距离,床本就不大,两人的小腿几乎挨在一起。
侵略的气息渐渐将她裹住,张书韵看着面前模糊的身影,迟疑着抬手,搭上那人劲瘦的腰,心跳声震耳欲聋。
“张书韵,你会抗拒别人这样吗?”
“顾厉行,你会对别人这样吗?”
头顶传来一声短促的笑,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尤为缠绵,“不会,爱是特殊的,我只想拥有你一个。”
“那我也不会,我只允许你一个。”
办公室那次,她说不清是考验还是真情,直到今天下午,握着外置的手指蜷缩又松开,那一叠照片提醒她,她是自由的,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他总能找到奇奇怪怪的东西讨自己开心,想办法实现她在星网上写下的愿望,他好像很好,对自己很好,对身边人很好,他的事业不该在阴暗的算计中戛然而止。
窗外车水马龙,远处的灯光穿透不算厚的窗帘,两双眼睛中的欢喜掩埋在黑暗中。温热的吻落在头顶,轻轻触碰,下一秒离开,温暖的手摸索着拥她入怀。
本以为再去南伽略大学上班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顾厉行主动提出开车送她。
“奔赴自己热爱的事业,我没理由阻止你。”
从小到大,张书韵听过无数次家庭重于事业的话,甚至有些教授也认同女生有硕士文凭就可以的观点,偶然从一个男性口中听到不一样的话,难免新奇。
“如果我想读博士呢?”
顾厉行神色不变,简单想了想从C区飞到A区的时间,“可以,以后你可以在A区完成学业,我每周六来陪你。”
“那我要是去南极给企鹅织毛衣呢?”,张书韵天马行空地想象。
前方悬挂的黄色指示灯一跳一跳,顾厉行踩下刹车,转头望着张书韵,眉梢笑意藏不住,声音轻快,“也可以,我五月份休年假,陪你去。”
怎么说什么都回答可以啊?张书韵把手搭到他额头上,故作严肃地说:“原来是人啊,我还以为是个叫顾厉行的机器人呢。”
不是敷衍,顾厉行喜欢参与张书韵的人生规划,这是她对自己的认可。
方向盘在手中打个转,汽车稳稳停在路边,顾厉行拦住即将下车的人,难得认真,“比如说下午不来公司就不可以,以后下班先来公司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