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一脸好奇地问：“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陆思齐向来不睡到中午不起床，能在早上九点见到他，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我一宿没睡，”陆思齐轻声哼哼，手上一打方向盘，跑车驶出医院辅路，直奔铜钱巷，“你朋友那投影仪太绝了，我想了一晚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星星。”

沐阳了然，别说陆思齐被震住了，就连他自己，虽然有点心理准备，还是被那投影仪的效果吓得不轻。

不过嘉里那边一直没进空间，很多细节他也无从问起。

“现在还早，我朋友估计还没起，”沐阳半真半假地说，“等下午我去问问他。”

“没事，不着急，你记着就行，”陆思齐看他一脸疲惫，没有催他，自己这么早赶过来，为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我小叔对全息投影仪的全套技术很感兴趣，想买下来。你帮忙问问你朋友，看他卖不卖。研究组那边说了，要是他愿意带技术入职景程，待遇绝对从优。”

这种领先世界的技术，想进哪个公司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沐阳一听这事，更不能随便答应，只能含糊地说：“等我联系上他，帮你问问。”

“行，有消息了随时找我，半夜也行。”陆思齐冲沐阳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昨天我听他们商量，我小叔的意思是，不管多贵都要拿下。你跟你朋友说，让他放心大胆开价，千万别客气。”

沐阳忍不住打趣道：“你这么出卖自家公司，你小叔要是知道了，不得收拾你？”

“不会，我小叔看着严肃，其实对家人特别好。他只比我们大几岁，小时候爸妈忙，没空管我们，都是小叔带着我们玩。”陆思齐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甚至有些得意。

沐阳诧异，“陆先生比你大不了几岁？”

“嗯，昨天是小叔三十岁生日宴。”

沐阳恍然大悟，难怪陆先生看起来那么年轻，确实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跑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陆思齐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沐阳，“给，翡翠的钱补给你。”

沐阳一愣，正要推辞，陆思齐却抢先说道：“别跟我客气啊，我小叔说了，这钱必须给你。我们又不是不识货，这种好东西可遇不可求，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你不收，我心里不安。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卖全息投影技术的时候，帮我说说好话，优先考虑我们景程就行了。”

听他这么一说，沐阳不再客套，收起银行卡，“放心吧，要是我朋友愿意卖，我第一时间找你。”

“够意思！”陆思齐听到沐阳的答复，满意地笑了。

他瞥见沐阳腿上的食盒，随口问道：“要不要先吃个早餐再回去？”

沐阳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太累了，不想吃。”

陆思齐看他确实疲惫，也不勉强，径直把他送回多宝阁。

玉佩的事情顺利解决，沐阳心里也轻松不少。回到房间，他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房间里暖洋洋的。

一天没吃东西，沐阳饿得前胸贴后背。空间里的食物都给了嘉里，他只能在桌上摸了颗糖塞进嘴里，勉强缓解一下饥饿感。

手机已经充满电，他刚开机，瞬间涌进来无数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全是陌生号码。

信息无一例外，都是冲着全息技术而来，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诱人，甚至有几家公司直接放话，愿意高价竞标。

沐阳心里毫无波澜。

先不说现在还不确定能不能拿到技术，就算拿到了，他也已经答应了陆思齐，优先考虑景程。

沐阳关掉信息界面，就当没看到这些消息。

点完外卖，又打开电脑，打算一边修改论文一边等嘉里进入空间。

他的毕业论文初稿早已经完成，现在只需要再细细打磨一番，赶在四月初交给导师就行。

留意着时间，五点的时候，空间顶部银色的圆珠闪烁，没多久，嘉里的声音响起：“沐阳，在吗？”

“我在，”听到嘉里的声音，沐阳松了口气，“你昨天怎么突然不见了？”

“是空间限制，”嘉里解释，“时间到了空间就会自动关闭。”

“你进空间有时间限制？”沐阳追问。

“是的，我只能在特定时间进入空间，其他时间无法打开通道。”

沐阳回想昨天嘉里消失的时间，看来嘉里只能在下午五点到七点这个时间段连通空间。确定了这一点，他还有许多疑问：“如果我想要你那里的东西，该怎么交换呢？”

嘉里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你的空间对我不止有时间限制，我往里面放的任何东西，都会自动归属于你。但要是我想从里面拿东西出来，就必须用物品交换。只是我也不清楚，交易物品的价值是怎么判定的。”

沐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我的空间是强盗吗？怎么这么霸道。”

“应该是空间对你的保护，”嘉里没觉得这规则有什么不妥，直接问，“沐阳，你想要什么？”

沐阳思索片刻后开口：“你之前换玉佩的那个星空投影仪，有使用说明书吗？我跟你换。”

“不用换，”嘉里连忙说，语气中带着愧疚，“这个东西本来就应该给你，你没有怪我就好。”

昨晚他知道自己闯了祸，心里一直不安，如果能稍作补偿，会好受许多。

沐阳明白他的意思，也没勉强，取出嘉里放入空间的说明书。

说明书的纸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柔韧又撕不破，上面写着陌生的文字，但和嘉里的语言一样，他莫名就懂了上面的意思。

“谢谢你，嘉里。”沐阳将使用说明书仔细收好，继续与嘉里交谈，“昨天你提到卡片式星空投影仪已经被淘汰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它的技术资料？”

“投影仪的技术资料？”嘉里没有多想，“这种淘汰的技术在星网上已经公开了，我现在就可以下载给你。”

“太好了，”沐阳欣喜，“我这边有人想买这份资料，等交易成功后，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嘉里马上开心地说：“我很喜欢你们那边的食物，还有矿石，我需要大量的矿石。”

“我明天就去买，”沐阳应下，趁着嘉里下载资料的间隙，又想起陆思齐还需要一个投影仪，“嘉里，你还能弄到卡片式投影仪吗？”

“这种投影仪已经停产了，市面上很难找到。换给你的那个是从我家仓库里翻出来的。”

嘉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用淘汰的垃圾换取了珍贵的矿石和食物，赶紧说，“我帮你去星网上看看还有没有人出售吧。”

“太谢谢你了……”沐阳还想再说些什么，闹钟声响起，提醒他该去医院了。

想到医院里胰腺癌终末期的爷爷，沐阳心中酸楚。他犹豫了片刻，带着一丝期待问道：“嘉里，你那边……有办法治疗胰腺癌吗？”

“胰腺癌？”嘉里疑惑。

沐阳出门骑上共享单车，往医院赶，顺便在脑海中向嘉里解释这种疾病。

“我大概明白了，不过很遗憾，我在星网上查不到这种病症。”嘉里回答。

片刻后，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们这里的人都会使用基因强化药剂。”

听到“基因强化药剂”这几个字，沐阳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然而，嘉里下一句话就让他刚刚燃起的希望破灭：“基因强化药剂确实可以修复基因缺陷，增强身体素质，但我们的身体构造和你们不同，这种药剂未必对你们有效。”

嘉里思索片刻，又继续说道：“我们的食物成分相近，或许你可以试一试，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们的食物我们能够消化，不代表药物对你们没有副作用。”

沐阳的眼神渐渐暗淡，他明白嘉里的意思。望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偌大的云市，他只剩下爷爷这唯一的亲人了。

他不愿放弃任何希望，下定决心对嘉里说：“我明白了，谢谢你。这个基因强化药剂……容易获得吗？”

嘉里没有隐瞒：“基因强化药剂分为高、中、低三个等级，以我目前的能力，只能获取低等药剂，低等药剂的效果肯定不如另外两种。”

“低等的也可以，”沐阳没有其他选择，低声恳求，“嘉里，拜托你帮我换两支，我想试一试。”

“没问题，”嘉里爽快答应，“明天就可以给你。”

听到嘉里的承诺，沐阳稍稍松了一口气，恰好抵达医院。

沐昭安的病房位于住院部五楼。这一层住的都是已经不适合手术的肿瘤患者，许多像沐昭安一样的终末期病人在这里接受保守治疗，只为了能多延长一些时日。

沐阳搭乘电梯上了五楼，却在电梯口撞见了推着遗体转运车的护工。

推车上的白布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一只青灰色的脚趾。他的目光落在转运床上的名字上，那是一位比沐昭安还要年轻的老先生。

沐阳经常在走廊里见到他，那位儒雅的老先生看起来比爷爷还要精神，没想到……

沐阳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后背撞在消防栓上，冰凉的金属棱角硌得他肩胛骨生疼。

他回过神，仓惶地朝着病房方向跑去。

他不敢停下，也不敢多想，只是拼命地跑，似乎在逃离着什么。

直到他跑到病房门口，看到爷爷还好好地躺在病床上，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沐昭安此时正醒着，看见他站在门口，微微招手呼唤他。

沐阳压下心中的慌乱，在床沿坐下，轻声问：“爷爷，今天身体还痛吗？”

胰腺癌的肿瘤会侵犯周围的组织和神经，引发剧烈疼痛。如今沐昭安的肿瘤已经扩散，全身器官开始衰竭，对他而言，活着反而成了一种煎熬。

沐昭安轻轻摇头，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沐阳，似乎察觉到了他眼中的恐惧，轻声安抚道：“阳阳……别怕……”

听到爷爷虚弱却依旧温柔的声音，沐阳瞬间红了眼眶。

他虚伏在沐昭安身上，就像小时候趴在爷爷怀里撒娇一样，哽咽着说：“爷爷，你一定要坚持住，阳阳会想办法治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