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是骨裂。”待绑好蝴蝶结,蔚然收回了手,手肘撑在膝盖上,仰头小声朝于清倾说。
帮于清倾换鞋的时候,蔚然避开了已经肿得老高的脚背,但也顺带查看了伤处。
于清倾自己心里有数,没有接话,只垂头看着蹲在身前的蔚然。
这个视角很少见,可以看到蔚然头顶抓过发蜡的头发。
柔软又茂密的黑发,抓起来的手感令人怀恋。
于清倾敛了神色,缓缓朝蔚然递出了右手。
掌心朝下。
当众抓人头发的事于清倾可做不出来,尤其是当着人家亲妈的面。
于清倾再次状若不在意地扫了一眼蔚然身后不远处的兰心,兰心的眼神很淡,看不出什么。
还蹲着的蔚然垂眼看了看于清倾的手,没多犹豫,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顺着于清倾的力道站了起来。
“多谢。”他听见于清倾说。
随即,方才鸦雀无声的会场,重新被热闹的交谈声填满。
待于清倾松开手,蔚然俯身重新提起了地上的纸袋。再起身,他发现于清倾的视线越过他,落向了他的身后。
蔚然也回过头,发现于清倾看的是那件重新被悬在空中展示的原版礼服,而另一件复刻品已不见踪影。
“早说了你不用带礼物。”蔚然直言道。
“你早知道祁凝要送什么?”于清倾收回视线,反问蔚然。
“不知道。”
于清倾点点头,但心里不太相信。若是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在她提议送这个礼物时,出言阻止?
算了,于清倾暗暗叹了一口气,懒得再计较这些。
蔚然见于清倾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抬脚就要离开。
“你等下还有事吗?”于清倾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大事没办。
“去给我妈送礼物。”蔚然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纸袋,示意于清倾。
“那你先去,我在这等你。”于清倾朝蔚然摆摆手,甚至还笑了一下,露出一排小白牙。
可疑。
直到蔚然站在兰心面前,他都没想通于清倾能有什么事找他。
“各位晚上好,”蔚然先和簇拥着兰心的几位太太打了个招呼,又继续道:“生日快乐,妈。”
说完,他从纸袋中取出了一只红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对成色极好的帝王绿翡翠手镯。
“这个级别的玻璃种……是不是去年拍卖会上那对?”站在兰心身旁的祁凝率先开口道。
蔚然点了点头,而兰心已经笑着把玩起了镯子。
“当初我也在场,想拍这对镯子,我记得最后是被电话委托拍走的,没想到是阿蔚。”祁凝笑着同兰心说,“看来还是兰姨和这镯子有缘,这个成色的帝王绿,正衬得上兰姨的气质。”
兰心听祁凝这么说,抬眸笑着朝祁凝点了点头:“小凝和蔚然的眼光倒是投缘。”
旁边的几位太太听到兰心这话,也顺水推舟夸起了祁凝。
站在一旁的蔚然心里有些不耐,直言道:“这镯子是于清倾挑的,钱她也出了一半,算是我俩一起送的。”
话音落地,几位帮腔的太太都闭了口。
“是么,清倾的眼光一向不错。”像是把玩够了,兰心把镯子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倒是旁边的祁凝,还是一副饶有兴致的笑脸,她弯着眼睛朝蔚然道:“看来,是我和于小姐的眼光投缘。”
-
等蔚然重新回到窗边,于清倾早已不见踪影。
脚都伤了还能跑去哪?
蔚然皱着眉头环顾四周,终于在一个围绕着欢呼声的人堆儿里瞧见了于清倾。
正在和人拼酒的于清倾。
于清倾手里捏着一杯酒,并没有发现蔚然靠近,她正和一个制片人聊得火热。
“刘姐,这可是我们天骄姐一眼就相中的新人,”说着,于清倾拍了拍一旁跟着端着酒杯的男人的手腕,“你别看现在他只是个执行经纪,说不准,哪天就能带出一个顶流呢!”
说惯了场面话,于清倾吹得脸不红心不跳。
“这话我信,他跟的可是小秦。”对面一身华服的精致女人很给面子,说完还用酒杯碰了碰于清倾的酒杯。
“那我喝下了这杯酒,后面有好项目,你可得想着我们小顾。”说完,于清倾不能那人回答,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面的刘制片像是拿于清倾没辙,笑着摇摇头,也跟着将杯里的酒喝了。
于清倾喝完了酒,见顾商还举着酒杯站旁边傻愣着,用空杯撞了他一下,又瞪了一眼。
顾商这才跟着一饮而尽。
待刘制片领着团队离开,于清倾才挪到了一旁的沙发边上,姿态优雅地坐了下去。
顾商跟着走了过去,却没坐。
“你还在这干嘛?”于清倾仰头问他,“人情我都还完了,怎么,一个刘制片还不够?”
刚刚于清倾一个人端着酒杯独自装深沉,顾商突然跑过来,贴心地问她是不是鞋子出了问题,然后就从手提袋里掏出了一双高跟鞋。
于清倾不知道顾商葫芦里又装了什么药,只当他是遵从秦可念的指令前来讨好处。她鞋子也没收,直接拉着他去拦下了路过刘制片,就地还了人情。
省得秦可念和顾商再有后招,来来回回没完没了。
“清倾姐,你又误会我。”顾商被于清倾一顿操作炫了满脸,只得笑着服软道。
“我就误会你怎么了。”于清倾完全不吃他这一套,说话的时候眼神都晃去了别处。
正巧看见蔚然倚在不远处的吧台,望向这里。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还有下一场。”于清倾继续无情逐客。
顾商见于清倾不想理他,只好先草草退场。
见顾商走了,于清倾望着远处的蔚然,右手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这是让他过来。
蔚然看懂了于清倾的意思,却没急着动身,和旁边的同行又聊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踱了过来。
“蔚然,你家保姆阿姨想不想跳槽?”蔚然刚一坐下,于清倾就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蔚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愣。
“我那儿缺一个阿姨,你看……”见蔚然没有搭话的意思,于清倾继续道,“或者你家阿姨想不想出来兼职?我也不常在家你知道的,价格好说,你能帮我问问吗?”
蔚然没想到于清倾叫自己过来竟然是为了撬阿姨,冷冷道:“我家阿姨在家里做了三十多年,比我年纪都大。”
“我知道,所以才想请你帮忙。”于清倾坚持道,盯着蔚然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见蔚然没接话,于清倾直言:“那你开个价,怎样你才肯帮忙。”
于清倾是真心想请一个靠谱的阿姨,这事从录制综艺的时候就在计划了。顶级的阿姨几乎不在市场流通,都是像蔚家阿姨一样一做就是好多年。
“顾商……”蔚然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他让你找个阿姨?”
“我家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于清倾不解道。
蔚然盯着于清倾眼睛看了片刻,见她说得不像假话,眼珠一转,转了话锋。
“也不是不行,但我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蔚然说。
“你说。”于清倾一听有戏,顿时来了劲头。
“最近……有合作伙伴知道我离婚后常常找我吃饭,”蔚然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于清倾的表情,“让我觉得很困扰。”
“所以?”于清倾问。
“所以如果你能帮我摆脱困扰,我也不介意帮你劝劝我家阿姨。”蔚然说。
“没问题!”于清倾一口答应下来。
不就是装疯卖傻当难缠前妻吓跑追求者吗?演戏于清倾最在行,为了可遇不可求的保姆阿姨,她不介意帮前夫一把。
蔚然没想到于清倾答应得这么痛快,还想再说点什么,没等开口,就被一道声音抢了先。
“我没有打扰两位吧?”
是祁凝。
于清倾看了一眼蔚然,只朝祁凝笑笑没事说话。
蔚然也没接话。
祁凝也没介意,而是继续朝蔚然说:“不知道可否借于小姐移步一叙?”
于清倾本以为祁凝是来找蔚然,没想到是要找自己,但她话却是问的蔚然,还“借”。
这话说的有几分故意,也有几分试探。
蔚然没应声,而是转头递了个眼神给于清倾。
于清倾心想,反正保姆阿姨的事也有了着落,不介意再接祁凝几招。
“具体的时间地点你微信发我。”于清倾朝蔚然说。
说完,回了祁凝一句当然可以,作势就要起身。
没想到蔚然也跟着站了起来,眼神扫了一眼她的脚。
于清倾看懂了他的意思,微微摇了摇头。
祁凝看着二人在自己面前不知道眉来眼去个什么,心里有几分不爽,但面上还是乐呵呵的,和于清倾并肩走出了大厅。
-
庭院里的小道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红的绿的都有,风一吹满地跑,更添几分冷意。
好在祁凝和于清倾出来前都加了件大衣,勉强能够保暖。
于清倾见祁凝一出来就敛了笑意,以为她又想拿礼服做文章,谨慎地没先开口。
祁凝也没开口,而是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那首饰盒系着缎带,却看不出品牌。
没想到下一秒,祁凝就将首饰盒递到了于清倾面前。
“你哥托我带给你的礼物,他说是自己亲手做的。”祁凝说。
于清倾没想到祁凝找自己是说这个,迟疑着伸出手接过了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蓝宝石的鸽子蛋。
海一般澄澈的深蓝色,镶嵌在一圈钻石围绕的戒托之中,即使天色已晚,也难掩这颗宝石的美貌。
蓝色是她和秦可砚都喜欢的颜色。
只是……
这得怎么“亲手做”?
“他自己下矿挖的?”于清倾觉得她哥匪夷所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怎么可能,”祁凝叹了口气,“他是说戒托是他打的,但……你想知道真相吗?那天我也在。”
“你说。”于清倾一脸懵逼。
“他确实自己上手打了戒托,但没操作两下就废了一块料子,师傅马上就不让他做了。”祁凝直白说。
确实像秦可砚会做的事。
于清倾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对了,他应该还给你发了语音,现在应该已经发过来了,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听。”祁凝继续道。
于清倾迟疑着掏出了手机,看了祁凝一眼,还是当着她的面点开了语音。
“秦可颜你别听祁凝瞎说,这戒指就是我自己做的!怎么样?这颗蓝宝大不大?大就是好宝石!你要是喜欢就自己留着,不喜欢可以送人情。但它很贵的,记得送隆重一点啊!”
语音播完,于清倾没忍住笑了起来。但抬眼看到面前的祁凝,觉得氛围又不太合适,硬是将笑容收了回去。
“于小姐笑起来果然好看,怪不得阿蔚以前喜欢。”祁凝看着于清倾夸赞道,语气听着真诚,说得话却拐了几道弯。
于清倾感谢她帮哥哥带礼物给自己,没多追究,只说了一句“多谢”。
祁凝闻言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对了,听说于小姐也喜欢养狗?”祁凝又问。
于清倾点点头。
“我家也养了一只小土狗,叫大鹅,”说完祁凝顿了顿,仔细观察了于清倾的神情后才继续道,“这次我回国就不出去了,把我的小狗也带了回来,欢迎于小姐有空来家里玩。”
蔚然以前亲口说过,他曾养过一只叫“大鹅”的小土狗,后来送给了朋友。
原来是祁凝。
“当然,有机会一定。”于清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祁凝像是拿不准于清倾的反应,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正当于清倾想告辞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的空气。
“两位让我好找。”
是兰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