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溟的理科着实好,脑子转的快不说动手能力还强,又是记录又是录音……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当然这种念头依旧是一闪而过。白夜溟还是太依赖我了,占用欲几乎接近疯狂。这我是能感受到的,可这不能怪他,没有一个人刚出生就被扔孤儿院,被那里的孩子们排挤孤立,一直坚持了五年出来还能装没事人,他自从出生就没有父母的关爱,没有健康的家庭生活,这已经深深影响到了白夜溟的心灵健康,促使他的心理变得扭曲、阴暗、不堪……
我不敢直视他身上与我相关条条的字迹,同样也不敢问不敢说,心疼也不能表达的那么直白,他不会接受。恶劣的生长环境能影响他一辈子,一棵树苗如果不去除虫不去扶正就会随性发挥成长,如同他的心灵,这份痛苦将会一直压在他的心底,会被无数尘沙淹没,会至于所有尘埃之下,却永远不会消失。
像一颗裹着玻璃糖衣的药丸,甜腻外壳下藏着苦涩的病症。
我会迁就他的固执,直到永远。
催债的那些进去了,这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意味着危机已经过去,白夜溟不用再逃学出来打工,不用放弃报送机会,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真好。
后来我一一感谢了三位室友们,他们都摆摆手,示意不用,不过池昭野倒是拍着我的肩膀让我请客吃饭,整个宿舍每个角落都充斥着笑声。
毫无疑问,请是必须请的。
“哎!差点忘了,记得带上你弟,不然我们三个就要横着出门了。”
“夜溟没有那么吓人。”
“也就你能这么觉得了。”
*
记忆在脑中疯狂翻滚,回忆是那么美好。
白夜溟蹲在楼道口修自行车时,我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他校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粉色的烫伤疤——那是上周帮我煮醒酒汤时被蒸汽燎的。
"链条卡死了。"他头也不抬,沾着机油的扳手拧开生锈的螺丝。我看着他后颈被晒红的皮肤,突然想起他初三那年也是这样蹲在菜市场修鱼摊的冰柜,就为省下给我买教辅书的钱。
梅雨天的潮气让楼道墙皮鼓起水泡。我递毛巾给他擦汗,瞥见他裤袋里露出一角浅蓝色信纸——是上周班花托我转交的情书。白夜溟擦手的动作顿了下,沾着油污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信纸边缘,在"喜欢"两个字上晕开脏兮兮的指印。
晚饭时他破天荒倒了半碗辣椒油。我看着他被辣得泛红的眼尾,想起今早垃圾桶里撕碎的情书残骸。他低头扒饭时,后颈棘突随着吞咽动作起伏,像只倔强的猫。
暴雨突至的深夜,我被雷声惊醒。白夜溟正蜷在客厅沙发改卷子,台灯把他的影子投在霉斑墙纸上。他左手攥着我高中时的旧校服,袖口那道咖啡渍已经洗得发白——那是他刚被领养时做噩梦,我裹着他哄睡留下的。
“哥。”他突然出声,铅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小洞,“张老师说你胃不好。”我这才发现他改的根本不是竞赛题,而是我随手扔在茶几上的体检报告。
晨光漫过纱窗时,厨房飘来中药味。白夜溟系着母亲留下的碎花围裙,正对照手机食谱搅动砂锅。他左手虎口贴着创可贴,边缘翘起的地方能看见被烫出的水泡。
“十点吃药。”他把保温杯塞进我书包,杯壁残留着被钢丝球刷出的划痕——正是我三年前弄丢的那个。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从旧货市场淘回来的,就像不知道他何时记住了我所有的忌口。
放学时他在校门口梧桐树下等我。夕阳穿过叶隙在他肩上洒下光斑,右手拎着的塑料袋里装着新蒸的桂花米糕——老家巷口那家倒闭五年的老字号味道。我咬开松软的米糕,尝到了他凌晨三点偷跑去邻市排队的热气。
暴雨季来临前,白夜溟把我的单人床换成了高低铺。他睡在上铺,半夜翻身时铁架会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有次我装睡,听见他轻手轻脚爬下来,把我踢开的薄被重新掖好。月光漏进他挽起的裤脚,露出脚踝上陈年的冻疮疤。
校运会那天他报了三千米。最后一圈时突然摔在煤渣跑道上,却攥着金牌不肯让医务室老师碰。直到我蹲下来给他擦碘伏,才发现他掌心里用油性笔写着我的名字缩写——被血和汗浸得模糊不清。
梅雨最重的那个周末,他在阁楼找到母亲留下的缝纫机。我那些磨破的衬衫袖口都被他补上了歪歪扭扭的星月绣样,针脚密集处藏着洗不掉的锈迹——是缝纫机针头扎破手指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