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非梦耶,如梦在雾中飘,蝉翼一般薄的纸落到她面庞,让她怎么也躲不过,什么也看不清。
眼前一恍惚。
朝揽云向后仰倒,躲过了眼前袭来的凛冽剑光与带着杀气的繁复玉牌。
玉牌与剑光合作,略削去了她鬓角扬起的一抹发。
发丝落到地上。
她踩上长剑借力反身跃起,握紧了手中黑剑。
身边四散出灵气,袭荡四周,一瞬间完美压制住了她对面两个人。
擂台上地面声声崩落,染着鲜血的旗帜随风拂过。
朝揽云踩到地面,向前奔去。
两人一时不察,被压得伏跪在地。
她勾起唇角,甩了甩黏到脸颊的剩余发丝,一瞬间,嚣张又快速地拎着剑,飞速奔到两个人面前,一剑挥去。
“当”,面前的剑修抗住灵力袭压,横起剑在身前挡住了她的袭击。
手握玉牌的女子扶地站起,一身繁复鲜艳的衣裳沾上了血迹,她咧起嘴角,盯住角斗的两人,掐诀袭击而来。
朝揽云侧光注意到,连忙一个用力将面前长剑推开,光速反身躲过了她的符咒。
剑修也趁此借力离去,并斩下一剑。
朝揽云的衣袖被剑修削去了一部分。
“哈?”
她立刻掐诀布阵。
对面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决定先将她除下台。
朝揽云丝毫不惧,笑着握紧了手中剑柄。
她们的武器撞击到一起。
剑声嗡鸣,传出了赛场。
蝉翼薄的纸,上方墨迹逐渐在她眼前消散…
傍晚的风带着几丝凉意,朝揽云被噩梦惊起,她一身热汗很快起身,顺滑的发丝洒落下肩,遮住了有些凌乱的衣襟。
窗外传来风声。或许是被噩梦影响,朝揽云有些惆怅,她抱着吹吹凉风静下脑袋的想法,推开了窗户。
一片不甚繁茂的桃花树映入眼帘,朵朵浓艳逍遥,映着月光,撒下一片片无人可见的灵气迷雾。
朝揽云伸出手去,午夜的凉意浸染上她的指尖,空气中的灵力不断缠绕,试图润湿她皮肤。
一身白衣的十四岁少年正在桃花林中练着剑,他身旁随风落下桃花花瓣,围着他旋转舞动。
这倒是让人心情好了些。
朝揽云有些恍惚地想,她眼前莫名有些朦胧,就好似这一场景早已见过无数次。
“小白!”朝揽云懒懒提起神,眸中溢满笑意,嚷了起来。
“如此勤奋月下练剑,莫不是图谋传下个百年月下桃花客声名!可愿晓得千年后有一月下仙人舞剑向月为求婵娟?”
她眉毛扬得不能再起,正为自己找到了个如果有趣的话题得意。
长孙白被她突然传出的声音顿时吓得惊顿住了身体。他很快转过了身看向朝揽云,一脸气急恼意,声声反讽。
“姐姐倒又是这般愚耍芙蓉逗弄他人,乱人心智,坏人练武,只是说这般花花口言,不明不白,那莫不是图个逍遥浪荡名气。”
他笑话人的功力也不小,朝揽云想,可惜完全没有嘲讽到自己。
她只是把手搭在窗沿上,托腮看着他白面团子似的脸上现出恼意,然后顿时烦闷尽散,嚣张起来。
“若有此名,也不亏了我一番行侠游历。倒是小白,敢对我生气,是觉得午夜寒霜时刻练剑,便打得过我了吗?”
她表现地很嚣张,如同一个打家劫舍的恶霸,这正让她沾沾自喜。
长孙白神色不明地倔强站在外面与她对视。
朝揽云只得叹了口气,挑了挑眉,罩上外衣就转身走出了门。
她那把乌黑的配剑见她出门也飘起,浮浮沉沉跟在她身后。
“如何打不过?”
长孙白见她出来,嘴角撇了撇,眼神随飘忽地瞄了她的剑一眼,却立刻又是张扬挑衅,这话却让朝揽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原来是觉得自己打得过我了?真够自不量力的,富贵人家的无知小公子。”
逗弄他人总是让朝揽云感到有趣的。
长孙白眸光收回,他并不服气,起声宣布道。
“那我们打一场,若是我赢了你,明天的饭要你来负责。”
是不想做饭了吗,朝揽云搞错重点,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立刻一脸坏心思地应答了。
“若你果真赢了,明天的饭自然我来负责。”
她眉眼狡黠弯弯,明显藏着坏心思,月光刚刚好照过她的眉弓眸光。
长孙白不去看那耀眼的月光,故意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朝揽云便也故意做出他那副模样,看着这个在离家出走路上意外被她捡回来的小孩,激怒他道。
“怎么?不敢?”
长孙白不做声,他或许想着抢占先机,待她声落就立刻持剑刺了过去。
朝揽云挑衅地抱着臂,毫无技巧地快速躲了过去,轻飘飘如一阵云雾。
“小白,就这样吗?不是说要赢我吗?”
她嘲讽道。
“若是只有这点水平,你可赢不了我的。还会被我一剑挑倒在地。”
她露出了挑衅的笑容,有些惹人恨。
长孙白面上恼怒,咬着牙继续横劈过去。
“战斗意识不错,看来我教你的都听进去了。可惜再怎么样也是赢不了我的。”
长孙白气息变快,剑招逐渐凌乱。
招招向朝揽云致命处刺去。
“小白。”
剑招渐乱,朝揽云看着他失神的模样,略微恍惚,她大大叹了口气,一指点在他眉间,心中颇为他的冲动感到纳闷。
手腕一动,便将他手中的剑改变方向,插入了地中。
“很不服气我吗?这么容易被刺激。”她打量着他,“不要被我的话语影响啊,如果这么容易被影响,修炼途上可会很容易起心魔的。”
“为什么?”
待朝揽云话声落后,长孙白突然问道,他气喘吁吁攥着被插入地中的剑的剑柄,把整个人的承力点都靠到剑柄上,一脸交杂着咬牙切齿的迷茫。
“什么为什么?”
朝揽云自顾自思考着,突然听到他的问话,便一脸疑惑低下头看向脱力扶着剑半跪在地下的长孙白。
他的额头被她戳得有些发红了,朝揽云的手指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离开了他的额头。
小孩子这么脆弱的吗?她想。
长孙白咬着牙。
他的肩头落上了花瓣,朝揽云便漫不经心帮他拂去了。
“你也不过十六,不过大我两岁,为何比我强这么多。我在你面前如蜉蝣撼树,连你的衣角都碰不到。”
朝揽云听着这句话一时间想笑,但是看着一脸阴郁悲痛的长孙白还是憋住了。
真真有趣的问题。
“想学吗,小白,要我告诉你吗?”
她调笑道,拍了拍手掌摆开,拂去方才在花瓣上沾染的露滴。显得分外轻佻温和。
“我想学!”
长孙白眸光抬起,紧紧盯着她,过白的面孔如长白山的雪莲,皎艳白净。
虚弱过甚,朝揽云心头浮现了这个念头。
听到他急切的回答后,朝揽云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让我想想从哪里说,就从我为什么要变强说起吧。”
朝揽云眸子略微眯起,没有管他的诉求,只是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小白,你的家在北屿,知道北屿以北聚集的那堆异变怪物吗?就是我遇到你时追你那群。”
长孙白目光一瞬间茫然。
“世家长大的小公子。”
朝揽云有些失望,似笑非笑说道。
“怪物由植株家禽野兽诸类异变而来,好杀戮,好血腥,随机异变,而且至今无人找到异变原因。千年前,我们的世界因为它们被上界仙界和下界凡界分割出来。当然这同样因为那两波人缺德。”
她耸了耸肩看着长孙白。
“后来怪物大规模异变。有一群当时的天骄建立宗门,将它们赶往北屿以北,种下结界隔离危险,时刻派人清理结界内那些突然异变的怪物。我的宗门太初宗就是其中之一,我从小就接了很多任务去除怪。”
朝揽云的神色颇为自得,不知为这天才的名义还是济世的名义,但明显此刻长孙白并不认可她的自得。
“我并没有听闻过。”
长孙白有些震撼,他看着朝揽云,眼底深深倒影着她的模样,他默默起了身不再仰视朝揽云。
“我从未听闻北屿以北还有什么怪物。遇到你时我以为那些怪物只是特殊的妖。”
朝揽云瞟了他一眼。
“你没见到倒也不是件坏事,至少表明北屿的世家子弟不会都像你一样弱,不用我去北境的时候还要保护。”
长孙白垂下了眸,神色压抑。
“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确没想到过你们背靠天梯的世家没有此等忧患。”
朝揽云想着想着有些不平,一脸愤愤地看着长孙白,磨着牙。
“倒是亏了我们宗门内那些随时准备上战场的孩子,少存未来。”
长孙白愣了片刻,握紧了手中的剑,将要开口说什么。
“好了,没有说你,我总不会把这种事情怪到一个小孩身上,又不是你做的。”
朝揽云看着他无措的模样立马调整好了情绪,笑道。
“总之,你不可能达成我的水平啦,我八岁时可是就开始下山游历,四处追杀那些怪物,生里来死里去的,你如果能追上,我这八年莫非虚度了?”
“八岁…”
朝揽云没有在意他的惊讶,他身后散着清晖的月亮将要继续西移,朝揽云准备催他睡去了。
“姐姐,我会去北境以北的,跟你一起。”
长孙白沉思后抬起了头。
“我从小读的书是以天下为己任。我本以为我长大后就算不能做出什么大的贡献,也会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持剑横斥一方。但如今我方知己之失也。”
他突然俯下身,极为正经道。
“谢谢姐姐告诉我世界的全貌,我觉不会成为苟活的人。若我将来如此,还请姐姐取我头颅!”
朝揽云被吓了一跳,有些难为情,连忙避重就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开口道。
“得了,小少爷,别说这些话,而且如果你真的去,你家里人该发疯了。”
长孙白十四才开始接触剑,如果真的要去那里,这样的修为只能白白填命。
朝揽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姐姐,我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
朝揽云轻轻淡淡笑着,认真地对上他的目光。
“听话,你是小孩子,还是弱者。世界不该由你担起,”她的话语自傲又诚挚,“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要上战场,也只能是我站在最前面。”
“而且,”她看着长孙白若有所思,“有些人不站在战场上反而能发挥更大作用。”
毕竟长孙白是个世家的继承人。
“比如我们宗主,在东洲收留照顾孤儿们,处理宗门事物,为边境提供符箓阵石。”
“小白,这怎么能说没用呢?”
“如果自己没有去前线的执念,没有能力就不要去轻易送死。”
长孙白呆了一下。
“姐姐,那你呢?”
“我?”朝揽云挑了挑眉,“我当然会是前线名气最大的队长了。”
她又看了看天色,潦草结束了她们的交谈。
“你去睡吧,这个年纪应该长身体,别熬夜。”
她本意是看到他熬夜叫他睡觉,却不想说教了这些,心里颇有些后悔。
“姐姐不也才大我两岁。”
“可是你弱啊,在我这里只会是小辈。”
朝揽云嬉笑道。
“你看不起我?”
“不,”朝揽云一脸笑意,“我看不上所有目前还没有赢过我的人。”
长孙白恼怒地使劲晃了晃剑,勉强把剑拔出来,拖着剑,气冲冲地回了屋里。
“没意思,真不经逗。”
朝揽云也就捂着眼瘫到了桃花林里的秋千上,一直在她身边跟着的黑剑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