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不要你了么?”沈檀心问她。
苏喜愣了一下,泪水滞留在下巴尖,一缕红晕悄然爬上脸颊,姐姐是怎么不带一点感情说这种话的?
……是哦,只是说债还清了,没说要把她赶出去,一大早行礼都拿过来了。
苏喜的哭意僵持在脸上,这才感觉自己好像反应过度了,而且是……相当过度。
大家都坐着看她,她一个人站那么高,怪……
目移,缓缓坐回去,苏喜嘴唇微动又闭上,好了脸已经丢完了,说什么也找不回来了。
沈檀心起身,“这段时间会有人想找你麻烦,你跟老师请个假,先住这儿,别乱跑。”
“不用请假,我们放暑假了。”苏喜幽怨地瞅向她。以前你很关心我的,现在我放假了你也不知道,你变好多。
沈檀心淡淡应了一声抬脚离开,闲澹如一缕清风。
苏喜的视线回到那份合同上,眉头还是轻轻蹙起来。
这段时间有人找她麻烦,那下段时间没有了呢?要她去哪?
她才发现,一直以来这份合同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现在一笔勾销,把她安全感也销没了。
女保镖离开桌前看了眼她卧室门口的行礼,问了句用不用帮忙拿进去,苏喜谢绝了。
都是女生,这人实在是强壮的让人有点点嫉妒。
不同于刻板印象中肌肉强壮的女生偏刚硬的面目特征,这个女保镖是地母系长相,看起来三十多岁,有着女性特有的端庄大气和稳重韵味,不经意间便给人极大安定感,就像从远古时期穿越来的母系社会女首领。
但衣着偏中性化,总是穿很帅,潮的像超模,苏喜网上都没见过比她还帅的,如果她也是弯的,那绝对是天花板级别的姐1。
“我在你隔壁住,你要出门给我说声。”女保镖说完往她自己房间走。
苏喜叫住她,“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伦巴图。”
这是中文名?苏喜一脸问号的回自己房间收拾。
这回跟上次不是一间房,不过也很宽敞,客房里自带卫浴,光线也更好,床品比宿舍里舒服的多。
苏喜一件件拆开打包整齐的行李包,那个叫伦巴图的保镖姐姐人其实一直都挺好,三年前刚去技校的时候,因为知道自己曾经被小太妹合伙霸凌,沈檀心是让伦巴图送她去的。
一个寝室六个人,伦巴图带了五份香奈儿彩妆套盒给她室友一人一份,请大家多关照她。
那天这事儿迅速传遍全校,所有人都传她是富家大小姐到职校体验生活的,千把块钱,买了五个室友对她三年好脸,凡是有商有量,好声好气。
她是沈檀心非亲非故的小女佣不假,可她深知,自己得到的爱护远远超过她应得的。
沈檀心以前给她买的那些毛绒玩具这会儿都整整齐齐打包在里面,坐着的,一个挨着一个,莫名有些大家伙儿都过上了好日子的幸福感,苏喜看得翘起嘴角。
“叮咚。”手机上来了消息,是大赛结束时跟她交换电话的酒店hr发来的。
对方居然邀请她去面试,而且是免初试直接见酒店总经理!
正好放假了,可以去干一个月试试,那么大的酒店,总经理居然拿要亲自面试她!苏喜有些激动,于是她拿着手机去隔壁敲响伦巴图的门。
“巴图姐,我有个面试可以去么?”
伦巴图要来对方酒店详细的名称和地址,然后不知道在手机上查什么,查完过后同意她去,但要跟她一起。
去面试带保镖还蛮奇怪的,还是面试普通基层岗位,苏喜面露难色,也不好说什么。
出门的时候伦巴图穿的棕榈色牛仔中袖衬衣,配宽松的白色工装裤,相当休闲,看不出是什么职业。
两人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苏喜扫了一眼,发现买菜车被开走了,奇怪,姐姐今天见谁啊,怎么会低调到这个程度。
伦巴图自然的走向沈檀心平时使用最多的定制款奥迪行政,苏喜睁大双眼连忙叫住。
伦巴图侧目看了一眼苏喜,没明白什么意思,用眼神指了下旁边平时使用率也很高的威尔法保姆车,“你要坐这个?”
“那个?”伦巴图又看另一边的劳斯莱斯库里南,眼神里显然是觉得苏喜这要求有点冒昧了。
苏喜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再往远处指就是各种奇形怪状的跑车了,“我骑电动车去。”
伦巴图点头跟上。
这地方打车或坐公交都不方便,附近超市门口就有可以扫的电动车,苏喜给自己扫了一辆,看得出伦巴图不是很会弄,她就帮着伦巴图也扫了一辆,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在路边跑。
伦巴图那个体格坐电动车跟骑个狗似的,苏喜从后视镜一看人家就绷不住想笑。
面试和苏喜想象中不一样,总经理笑容可掬,上来就跟她握手,还亲自给她斟茶,态度让苏喜有些困惑,可聊了一会儿苏喜发现了原因。
大赛上有评委尝过她做的菜后,问起她对于部分食材的特殊处理方式是怎么学到的,她说出教过自己的几个老师的名字,当时评委席一片安静。
那些名师她都实际相处过,所以哪怕对方问一些关于老师穿着打扮和喜好的问题她也能对答如流,只要对方见过本人,真实性一听便知。
总经理三句话不离教过她的老师,感觉只是想借她和她老师套近乎而已,她难免有些失落,不过也仅有一瞬。
机会本就不是平白无故降临的,但只要降临,需要想的就只有抓住,就够了。
樾榕茶庄。
山谷里重峦叠翠,道路两边都是遮天蔽日的千年古榕古松,时而有松鼠穿过马路窜进森林,拖着厚重毛尾,毛色极油亮。
整座山都是茶庄老板的,所以刚进山就有栏杆拦路,预约过车牌号才能进入。
沈檀心独自开车进入,路上还经过了茶庄圈景打造的园林,荷池锦鲤盛景,水中横停乌篷船,山谷最深处才是茶庄。
安饶吃完早点在花园散步赏鱼,又回包房听琴焚香抄经,待一上午也不觉得闷。
沈檀心进包房在苎席上盘腿坐下,一旁是长达数十米的全透玻璃墙,外部是数十亩竹林,绿意透进屋内,清幽侘寂。
容貌端正的服务员悄声进屋,身穿翡翠扣立领绸缎黑长衫,跪在竹席上给她们上好茶水点心,躬身退出去关好门。
开一路车有点饿了,沈檀心从明代斗彩青花碟里捏起一颗枣要吃,安饶伸手过来,摁住她手腕迫使她把枣放回那古董碟里。
沈檀心疑惑地看着她。
安饶一身米白色休闲卫衣套装,说起话却庄肃如开会,“一个枣一亿。”
两人对视,短暂寂静,同时笑出声。
真记仇啊这女的!沈檀心直摇头,“我才不会花那么多钱买你的枣!”
安饶笑眼微眯,眉峰一挑,“有的是人要,问的人可多了。”
“褒贬是买家,喝彩是闲人,问的不见得会买,会买的不见得能利落给钱。”
安饶捏起斗彩青花茶杯,抿了一口杯中的特供漳平水仙,兴味道:“哦?怎么讲?”
“这几年的大环境,你熟络的圈子里,除了我这样什么项目也不插手的,几个不是亏得七七八八一屁|股负债官司?”
“纵使没亏,大多手上一时半会也没有那么大的现金流,还得溜着你贷一大圈。”沈檀心两指捏着茶杯观茶气,气定神闲,一席落肩款桑蚕丝烟蓝色衬衫裙,云雾般缥缈。
安饶闻言轻笑了一声,摆烂到了沈檀心这儿还真成福气了。“你理想预算呢?”
沈檀心在木桌子中间摆了一颗枣,又从瓷碟里拿了一颗,吃掉半口,剩下的放在木桌上。
安饶瞧向木桌上这一个半,半垂眼眸,花瓣唇微微翘着,“有些难办。”
“我现在是能接下这颗枣的人里资产健康度最高的,不仅岛上的后续开发资金链稳健,我这一个半能当天到账。”沈檀心说着歪头一笑,眼眸灿若星辰,蓝裙衬的容色更鲜亮,“安总呐,市场上乱花渐欲迷人眼,什么也不如现米落袋为安。”
安饶瞧她一会儿,眼底有近似于宠溺的笑意,沈檀心看得出,这女人一开始就打算这价给她。
谁都想捞点钱花,安饶也不例外,可真出价的人少,安饶没那个胆子挨个试错,价格自然上不了明面上标的两个多亿那么高,利润大头还是要从后续开发融资里出。
但安饶就非要逗她几句看看反应,特像个油腻老男人,很恶趣味。
安饶没再续茶,双肘撑桌,十指交叉,“回去准备吧。”
沈檀心拿起自己那杯茶水品了一口。
这笔跨时两年,牵扯近两个亿的生意最终不到二十秒敲定。
安饶起身送她,到门口,想忽然想起了什么,有几分调侃地问:“哎?你把那个小玩意藏哪去了?我找不到,是不是在你家?”
沈檀心回过身,双眼直视她,逐字逐句:“安饶,你得给我留点脸。”
话说完,沈檀心拉开门抬脚离开,胳膊被大力拉住,安饶一只手把门摁回去。
“你还知道丢人?”安饶质问沈檀心,语气强硬:“我不允许在这场一定会被何家所有人瞩目的合作里,有人生活作风方面存在极大隐患。”
沈檀心感觉安饶整个人贴着自己,薄卫衣里一对绵软重压着她,她几乎一歪头都能挨上安饶的嘴,安饶今天变得极不安分,这可能是昨晚给的刺激生效了。
时处盛夏,恒温房里原本温度适宜,可不同体温一经接触便会迅速升温。
沈檀心面对眼前愈发燥热的女人,微微垂落睫帘,目光不再聚焦,看上去也有几分意乱情迷,“那你恐怕找不到合作方了。何夫人。”
你一心婚内出轨才是最大的隐患吧?沈檀心一点情面也没给对方留,两个人都把对方的底撕了个干净。
安饶眼里划过刀光般的恨意,扬起沥血的笑,“真没想到那技校里的小脏玩意,在你这儿值两个多亿。”
沈檀心极温柔地抚摸安饶的头发,脸颊,顺下去是脖颈再往下,似有若无,缠绵深情。
“我沈檀心呢,从现在开始,早上换一个女人,中午换一个女人,晚上换一个女人,沈家的钱也够我挥霍到2300年。”
“你扔几根骨头让我削尖脑袋去赚几个钢镚还要我把底裤脱下来给你踩的小梦想啊……”沈檀心的手最终落在安饶嘴唇上,拇指轻轻摁了一下,像摁下一个小印章,口吻极为宠溺:“这辈子都实现不了。”
下唇上传来那女人指腹的温热轻挲,扰动安饶心绪摇荡,又是一瞬失神,再反应过来,那女人已经挣脱她推门出去。
又好气又好笑,安饶大喘着气,眼里漾着笑意。
真像个妖精。
七月的夜里只要开窗就能听见四周蝉鸣,晚风里桂花香气浮荡,人宛如置身香海,苏喜在房间听见沈檀心好像回来了,上楼看见沈檀心在二楼阳台吹风。
阳台玻璃门微敞,环绕音响里在放帕格尼尼《Violin Concerto No.2 In B minor》。
绚丽的小提琴音色随风动溢出门外,利落击穿人一万个昏沉妄想,宏大华美的令人心惊。
沈檀心最长延伸到腰的卷发随风微扬,身上是件绯色桑蚕丝罩裙,质地轻薄如烟,何处纤细何处浑圆,若隐若现。
赏心悦目,令人色授魂与,苏喜看得心跳逐渐如擂鼓,脸颊耳朵都在发热,失神不知道多久才想起来意。
“姐姐。”苏喜很轻很轻的唤了一句,怕吓着人,缓步推门上前。
沈檀心微微侧目,侧颜美如画。
“我还是欠你钱的。”苏喜勾着唇角,话音里压着点得意,“今天去面试,酒店老板一直和我套近乎,他不是看上我做菜,是想通过我跟我那几个老师搭上线。”
普通学生是不可能拥有那些名师资源的,苏喜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檀心的背影,眼神愈发滚烫,沈檀心给她的都是最好的。
“你怎么想?”
夜色里响起沈檀心这句音色清淡的话,让苏喜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
两人没有实际交流已经好几个月了。
苏喜正色起来,坦言,“我认为这是个机会,所以同意入职了。不管对方是为了什么抛给我橄榄枝,我受益我就感恩,我得到我就回馈。”
沈檀心略带赞赏的眼神苏喜看不到,转回视线投向